思过阁门再次开启时,林倦用手挡了一下光。
原定思过三月,如今当只过了三日,会有谁……
“师尊?!”
看清来人时,林倦差点以为自己疼出了幻觉,可那份触感,又是切实落在自己身上的,让他不得不相信眼前之事。
随后如何出的戒律堂,又是如何回到的净月峰,他反倒没什么实感,一路都处在懵圈的状态中。
黑暗中,只闻得师尊的一声叹息:“倦儿受委屈了,是为师回来晚了……”
不,没有,不晚……
林倦想直接反驳,奈何喉中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絮,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昏沉中,除去师尊,似乎还有一道青影在侧,令人看不清,会是谁呢?是沈禹泽吗?
直到他伤愈醒来时,这个问题的答案才明晃晃出现在眼前。
“蔺……师兄?”
林倦举目四望一周,屋内陈设繁杂,却井然有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略带一丝清苦的气味,闻之却令人耳目一新,心静神宁。
是一个熟悉的地方,却并非是自己想象中的地方,林倦不由得只能将问询的目光投向蔺空青。
他还是那副清淡的模样,一身青衣,墨发用一支简易的玉簪挽起,正垂着头,同时翻看着几本古老的医术残卷。
林倦丝毫不怀疑,除了医药,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勾起蔺大夫一丝一毫的兴趣,即使有,那也是某种罕见的疑难杂症。
林倦索性再次躺了回去,将呼吸也放轻了些,直到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蔺空青一挥手,桌上的基本书卷被收入乾坤袋中,这才分了个眼神给屋中某个存在感不是很强的人。
清凌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受清元仙尊的嘱托,令你在此处静养三个月。”
“三个月?那不是……”自己应该在思过阁思过的时日吗?为何会被传送到这里来呢?
那些传言,旁人许会信,但师尊定然不会。旁人的误解无关紧要,甚至是自己期望的;而真正自己在乎的亲长,林倦有这个信心,他绝对不会相信一个字,是以他并不是很担心。
再者,既然师尊归来,那也说明……
林倦拿出通讯玉玦,给师兄师姐传去问询信息,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后,他担忧的心彻底回落回肚子里。
只是为何将自己送到这里呢?他身上的伤其实并不算很严重吧。
对面的人又开始进入下一项工作忙忙碌碌,看来是不能分神给予自己回答了。林倦无意搅扰他,独自一人默默退出房门。
院中一切如旧,除了那株精心培育的蕴灵果树,比起多年前那幼嫩的模样,如今已足足有两个自己高,树干也长到自己的大腿粗细。
照这个态势成长下去,顶多再过个百年,这树大约就能长出果实了吧?
林倦畅想着那美好画面,可惜畅想到一半,兴味如夏日的杨柳卷,慢慢蔫了下来。
到时候,自己会在何处呢?又或者说,还能在此间存在吗?
伤春悲秋没多久,蔺空青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若是无事,可以去给药田里的灵植浇些水。”
“嗯?”
林倦眼睛骨碌碌转了转,不由想逗逗这位“不近人情”的冰山大夫,状似为难道:“我不是需要修养的伤患……”
蔺空青不解:“你的伤并无大碍。”
几乎是他话音才落,林倦立刻问道:“既无大碍,那又为何需要修养三个月呢?”
对面的人噤了声,半晌叹了一声:“你回去躺着休养吧。”
林倦:……
他实在是想回一句,蔺大夫,你这转移话题的话术实在是太生硬了。
他好手好脚,也没那个必要为难自己去躺着修养。熟门熟路操起打水的桶瓢,去碧落谷箐地取来灵泉,给药田中嗷嗷待哺的灵植们都浇上水。
忙碌了半日,总算将大片的药田浇了个遍,不想刚放下工具,就被“恩将仇报”。
“额,蔺大夫,蔺师兄……这就大可不必了吧?”
看着眼前这碗浓郁深黑,还冒着热气的药汁,林倦慌忙倒退三步,满眼都是抗拒。
蔺空青依旧不解,言简意赅道:“你的伤确无大碍,仍需休养。”
许是他抗拒的姿态过于明显,蔺空青末了生硬的加了一句:“良药苦口。”
林倦还是妄想再挣扎一下:“哦,这样,可现在流行的不都是丹丸之类……”
却见蔺空青将药碗递得更近,头一次说了许多话,循循善诱道:“丹丸的药效,是决然比不上新鲜熬制出的汤药的。”
“真的……吗?”
“我是医者,自不会欺骗于你。”
就这样,在蔺大夫的苦(威)口(逼)婆(利)心(诱)之下,那碗浓稠苦涩的药汁终是进了林倦的肚子。
他也不得不承认,药是好药。
就是喝的时候,真是令人想要先死一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