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斜是在脸皮的剧烈疼痛中,醒过来的。
他神志还迷糊着,思绪一片混沌,身体就先开启疼痛开关,告知他,这种疼痛剧烈且熟悉。
“疼疼疼!小歧,别拧了!快松手!”吴斜闭着眼都知道,这种疼痛是谁给予的。
除了爱捣蛋的倒霉弟弟,还有第二人吗?
“我和小哥说了让你捏捏脸,小哥不同意,我有什么办法?”
这句,明显是小郎君记得,弟弟和他说,想捏小哥脸,要是小哥不同意,就拿自己脸来抵的事。
现在脸上的疼痛如此清晰,可不就让小郎君觉得,是弟弟见他未完成“任务”,来找他“索赔”了?
吴歧一下就乐了:这事儿他都忘了,他哥还记着?他哥真可爱——想让烛九阴把他哥卷起来,呼呼狂甩那种可爱。
几个伙计和胖子听到吴斜这话,也都笑了。
只有靠坐在吴斜另一边的小哥本哥,微不可察叹了口气:“……”哎~~
大家这一笑,吴斜就彻底清醒了。
小郎君靠在石壁上,看大家都围着他,离他最近的,赫然是抱着巨蛇脑袋,摸啊摸,好像巨蛇是什么毛绒生物的弟弟。
吴斜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问吴歧道:“小歧,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围着我?”
他隐约记得,自己刚才见到阿宁,然后……?
“看你什么时候能践行诺言,让小哥同意让我摸摸脸呢。”吴歧故意逗他哥道。
“哈哈哈。”胖子忍不住笑道:“小哥,你看,为了咱们天真无邪同志的脸皮能保住,你就牺牲牺牲,让摸一下吧?我看也没恶意。”
小哥:“……”
见小哥不吭气儿,在吴斜旁边装“查无此人”“我神游太虚,什么都听不见”的样子,吴歧也不再提摸脸的事,一五一十把事情,和所有人说了。
“我先和大家道个歉。简单来说,是我让烛九阴帮忙,把大家弄晕了。”吴歧说。
但具体怎么弄晕的,吴歧没解释。
现在这么多人,就算都是“自己人”,也没到能把:“烛九阴的巨蛇形态,其实有上下两只眼睛,但蛇通常只睁开,下面那只紫色蛇瞳;且这只紫色蛇瞳,本就十分怪异骇人,让人不敢与之对视,自然也就让人忽略,蛇有另一只眼睛,在紫瞳之上,是闭着的;
以及,这只常年闭着的猩红色蛇瞳,有非常强烈的催眠、致幻效果,甚至能让处在某一空间内的所有人,不经意间集体中招”这种秘密,大咧咧说出来的程度吧?
这可是个“全员恶人”的世界,就算是自己的心腹伙计,甚至几个叔叔,吴歧在很多事上都有所保留,何况别人?
再说,他要连这点儿防人之心都没有,在自己的圈儿里怎么混?早让人坑死了。
至于他自己怎么没中招?
因为他在烛九阴,发动催眠能力时,就先一步把眼睛闭上;且他手腕上的青铜铃,有镇魂效果,能在一定程度上,帮他抵御催眠和幻觉。
秦岭厍国墓里,他不就靠铃铛的镇魂效果,发现了叔叔们,给他编织的幻境中,那些真真假假的事,和叔叔们容不下“哥哥”的“诡计”吗?
这个略过不提。
当下,听吴歧一句话就把事情概括,众人也没什么表示。
大家都是有分寸的人,就算有人好奇,烛九阴到底是怎么做到,让他们这么多人,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一瞬间集体“中招”的,但看吴歧没有想解释的意思,也就按下自己好奇心不表。
一伙人里,和吴歧关系最特殊,且好奇心最旺盛的吴斜也没问。或者说,吴斜的关注点,不在这上面。
比起“烛九阴本就不是普通蛇,有些人力不可及的神通也正常”这点,吴斜更关心,吴歧为什么要把大家弄晕。
小郎君这么想,就这么问了。
吴歧对他哥的问题毫不意外,说:“我不是冲大家,而是冲他们。”
他指指不远处,横七竖八,姿态各异,现在仍处在昏迷中,阿宁的小队,问他哥道:“知道他们是谁吗?”
“知道,为首的女人叫阿宁,上次和我一起去西沙找三叔,你之前不也在医院见过她吗?”吴斜说。
“那你知道这女人……不,你知道我是谁吗?”吴歧又问。
吴歧原本想问吴斜,知不知道这女人什么来历,老板是谁,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
因为不管他哥知不知道,这女人老板是谁,他都无法对他哥解释,他是怎么知道这女人老板是谁的——总不能告诉他哥,这是三叔告诉他的吧?
且提到这女人的老板,就会涉及很多陈年旧事,和一些三叔不想让他哥知道的秘密。
虽然也能谎称是自己查的(以他的人脉和能力,要做到这件事不难),但多说多错,有些事儿还是能不提就不提。
吴斜一听弟弟这么问,联系阿宁那些人的身份,好像明白了什么:弟弟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如果让阿宁他们,看到弟弟出现在这里,事后一查弟弟身份,肯定会对弟弟官面上的身份,造成影响。
不,或许阿宁他们,已经知道弟弟身份。
吴斜思及上次在医院,弟弟临走时,阿宁叫住弟弟,和弟弟说的那句话。
她说:“小吴先生不和令兄一起,和我们去西沙吗?”;
而弟弟说:“我想,小姐你应该清楚我是谁吧?你这个邀请,是你老板的意思吗?”
现在一想,阿宁当时来找他,其实是有预谋的。她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有个弟弟,甚至知道弟弟身份;而弟弟的回答,也说明弟弟知道,阿宁和她背后的老板是谁。
阿宁和弟弟心照不宣。只有他当时,一心以为三叔那老家伙,在西沙出了事,关心则乱,没听出弟弟和阿宁话中,不对劲的地方。
吴斜的心情一下有些沉重,但他还是紧紧抓住弟弟手,想把这事儿问明白。
他目光炯炯看着弟弟,问:“你是不是早就认识阿宁,也知道阿宁老板是谁?”
吴歧有些惊讶,暗道他哥怎么知道的?难道是上回出了医院,他给三叔打电话的事暴露了?还是他哥从别的地方,听到什么风声?
少爷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不露声色,递给他哥一个疑惑中带着无辜的眼神,“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认识那种女人,和他的老板?你是不是还没清醒?”
“别打岔!”
吴斜以为弟弟不肯承认,就把他刚想起来的,阿宁和弟弟的对话,以及他自己的分析,说给弟弟听,一副“被我抓到证据,不容你抵赖”的样子。
吴歧一听就笑了,原来是这样~~
“哥,亏你还自诩精明、觉得自己是个会看人的小老板——我那话是在诈她,你看不出来吗?”吴歧说。
“如你所说,阿宁跟我说这样的话,有可能是她来之前,调查过你我,知道我们是兄弟,也知道我在面儿上的身份;但也有可能,是你在她面前,说了一句“我想跟弟弟商量”,所以她了解到,我跟你是兄弟。”
“但不管她怎么知道我是你弟弟,也不管她知道我多少事,更不管我认不认识她,在当时那种场景下,我都不能让她看出,我对她一无所知,否则我会很被动——毕竟三叔的事,我不太清楚,也不方便参与。这点你应该明白吧?”
吴斜点头。
吴歧继续道:“所以,她问我:不和你们一块去西沙吗?你说我该说“去”还是“不去”?说“去”,肯定不行;说“不去”,好像我很不关心三叔安危,也不行。”
“所以我只好说:“小姐你应该清楚我是谁吧?你这个邀请,是你老板的意思吗?”这样她就会猜测,我是不是认出她是谁,也知道她背后的老板是谁。”
“如果她确实知道我在面上的身份,为了不给自己和老板找麻烦,她就不敢再继续邀请我,和你们一起去西沙了。”
“如果她不知道我身份,那这句话就当是个“烟雾弹”,让她怀疑我和她老板,是不是有什么私交或利益往来,在未经她老板的允许下,她也不敢再对我发出邀请了。”
简而言之,吴歧的套路是,当一个邀请,会让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时,他就只好请,提出这个邀请的人,主动撤回邀请了。
吴斜听了弟弟的话,恍然大悟:确实,当弟弟问“这是你老板的意思吗?”之后,阿宁就脸色一僵,不敢再说什么了。
真不愧是弟弟!从小跟二叔舅舅长大,混在人精圈儿里,能装会装,天生玩心眼儿的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