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顾沉静片刻,算是默认,然后再一次问他:“那究竟是什么地方?”
柳既安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先告诉我,你俩鬼鬼祟祟来披花谷干什么?还扮成一对老夫妻,玩得挺花啊!”
“我们……随便看看。”
“啧,这瞎话编的,也太瞎了点儿……”柳既安一脸嫌弃,“你还不如说你想我了呢。”
连顾知道糊弄不过去,只能实话实说:“我们来找一种叫寒佛泪的药草,给人治病。”
“寒佛泪?”柳既安一脸茫然,“这是个药草的名字吗?你别是又编瞎话诓我的吧?”
“你不知道寒佛泪?”
柳既安摇摇头,“我小时候也是被打着骂着背下了整本《百草册》的,四境中就没有我不认识的花草,真没听过什么寒佛泪。”
连顾看着他的神色不像是装的,“先不管这个,你告诉我她现在可能在哪儿。”
“大概是河边。”
“什么河?”
“流烟泽外有条河,凡沾了河水,就会洗掉一切法术,算是给流烟泽加了道防护。”
“多谢!”连顾说话就没影了。
“哎你……”
柳既安翻了个白眼,又倒头躺了回去。然而一场美梦被搅和得稀碎,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又气呼呼的坐起来,狠狠捶了一下床板,“连顾你大爷的!”
此时的瀑布下,几名彪形大汉已经尽数倒地,左如今的右手提着把长刀,左臂无力的向下垂着。
这刀是她刚才从对面夺下来的,对她来说实在长了些,又逢着只有一条胳膊好用,使得极不趁手,这一番打完,她自己都能感觉到后背的伤口正在往下流血。
她沉沉呼出一口气,知道这把是彻底玩脱了。寒佛泪没找到不说,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更别提方才下来的人数和之前抓她的人数对不上,怕是有两个人已经回去报信了。
若是再来一波救兵,她今天怕是要折在这儿……
到此刻,她才终于有时间可以看看周围的环境。
此处是瀑布下的一道山涧,水边的花草异常茂盛,河道曲曲长长,朝远处延伸下去。
她若是想要离开,要么重新跃到瀑布之上,要么顺着河道往下走。
司使大人抬头看了一眼,凭自己的轻功,哪怕是精力充沛的时候也很难上得去,更何况是此刻。
她并没有太多犹豫,转身沿河道离开。
越往下游走,花草便开得越好,几乎要没过她的膝盖。她看着那些绚烂得近乎诡异的植物,总觉得里面随时会蹿出什么毒蛇怪虫突然咬她一口,于是用长刀在前探路。
正走着,忽听身后风声有异,猛一回头,见一个浅碧色长袍的人正带着懒洋洋的笑容看着她。
柳覆青比柳既安大了十几岁,看脸上却并不显得比柳既安年长,只是面色惨白,像许久未见过阳光似的,一派披花谷独有的未经磋磨的闲懒气。
“我方才听闻有个女子从上面扔下来竟还能活,便猜到是司使大人您,果然,你从来不让人失望啊。”
左如今虽然方才遭了罪,一时间也不想直接撕破脸,于是将手中长刀斜到身后,朝他微微颔首,“是在下唐突了,惊扰了谷主。”
“是挺惊扰的,我这谷中人都闲散惯了,冷不丁遇见司使这样的人,实在是难以招架。”
“那几位兄弟只是晕了,我并未伤他们性命。”
柳覆青,“这么说,我还得谢谢司使大人手下留情咯?”
左如今自知理亏,“我愿意当面向他们赔罪,还请柳谷主见谅。”
柳覆青往前走了一步,“司使大人一向杀伐决断,今日突然如此谦逊,是为了掩盖自己来此的真实目的吗?”
左如今知道自己此刻定然斗不过他,于是退了一步,“谷主说笑了,在下不过是一时玩心大起,想来披花谷走走,不慎误入此地,和那几位兄弟也不过是误会而已,何来目的?”
“玩心大起?你好歹是似风城中义女,离开似风城不需要告知城主吗?要不要我给左蹊写封信,帮你解释一下?”
“怎敢劳烦谷主?再说,今日踏入谷中的不过是个七旬老妇,您也从您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您,又如何告知我义父呢?”
她此刻虽然狼狈,精气神却丝毫不减,一双眼睛依旧黑得发亮。
柳覆青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一个七旬老妇突然被人从瀑布丢了下去,这其中必有猫腻,她不追问此事,他也不追问她此来的目的,大家各退一步。
柳谷主想了想,突然笑了,“今日之事的确是一场误会,司使不必放在心上。”
左如今无声松了口气,“都说柳谷主宅心仁厚,果然名不虚传。”
柳覆青先前为了那点儿岁贡逼得似风城老百姓揭不开锅,她这话一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像骂人。
柳谷主皮笑肉不笑,“鄙人一向闲散,不像司使大人这般精力旺盛,还有功夫四处闲逛。现在看来,还好当初既安躲了你,否则不知道还要生出多少误会来。”
司使大人也同样不动声色,“这或许就是机缘,在下与披花谷注定是互不相扰,干干净净。”
她赌的就是柳覆青不敢轻举妄动。他既然得了消息而来,就必然知道她身边还有个同伴。并且是个可以施法易容的同伴。这个同伴无需出现,柳覆青就知道自己无法让她悄无声息的消失。而凭他的性子,也定然懒得将冲突闹大。
柳覆青:“既如此,在下送司使大人出谷吧。”
“有劳了。”
左如今撑着长刀想要往前走一步,然而这一步竟然没迈动。
她下意识的以为自己腿也废了,低头一看,脚下茂密的花草丛中,正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腕。
那并不能算是一只手,只能算是一只手骨,白森森的从地里钻出来,出现在她脚边。
左如今吓一跳,但没跳起来。
想抬脚挣脱,那玩意儿却抓得死死的。
她毫不犹豫,挥刀去砍,那手骨缩了回去,但眨眼间又从另一边冒了出来,抓住了她的另一只脚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