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听见睿王发难的消息,他心里有多急。
他明知道睿王带了多少人,可他只要想到是这些人要害他的卿卿,几乎杀红了眼。
数百私兵,无一活口。
直到杀进院中,看见了她。
看见她手拿短刀,亮如星子的眼眸里闪耀杀意,晚风吹起散乱的发和半边被血染的脸,他便再移不开眼。
卿卿那样美,他想挖下看过这一幕所有人的眼睛,割断他们的喉咙。
让这世上,只有他知道,只有他记得。
萧尽染被他突如其来的认真吓到,心跳如鼓。
她不清楚,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身上这么热,但她下意识想要躲。
“你,你别这样看我。”
她边说着,边别过了头。
季临渊语气轻佻,“我哪样看你?”
“别躲啊,说清楚。”
萧尽染扯着被子,如鹌鹑似的,把头埋了进去。
季临渊不依不饶,压着被角,让她拉扯不动。
她本就没有他力气大,又才刚醒过来,真是半点都扯不动。
“你放开嘛。”
有气无力的尾音,似撒娇似的。
季临渊被她挠的心里痒,更压着被子,不让她躲。
萧尽染这会儿脑子转的快起来了,被子不动,索性她自己动。
从枕头上一出溜,人便钻进了被窝里。
季临渊冷不防她换了办法,手下用过了劲儿,人朝着她就扑倒过去。
萧尽染刚露出双大眼睛,要得意示威,就看见他朝自己过来。
还好他反应得快,双肘撑在了她耳边,才没被砸到。
但就是,两人离得近极了。
季临渊的脑袋就在她脑袋上面,他恶劣的坏笑,“卿卿心口不一啊。”
“嘴上说让我放开,实际却……”
萧尽染想推开他,又不敢乱动。
绯红顺着脸颊都红到了耳根,一双眼睛如同蒙上水雾一般,秀色可餐。
“我才没有这个意思。”
季临渊喉结滚动,小腹火热乱窜,他几乎快要忍不住。
仅存的理智在脑中挣扎,不行,他的卿卿毒伤未愈。
“睿王若是再为难你,别自己撑着,让人告诉我。”
萧尽染忆起寺中的那一幕,心里柔软了许多。
如果是他的话,那她愿意说的。
“好。”
季临渊抽身,从她身上起来。
“姚二爷快到了。”
萧尽染忽然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指,“季临渊。”
他出乎意料的看着她。
小姑娘柔软又乖巧,和那晚杀伐不似同一个人。
“昨晚谢谢你,没有你,我和舅母、小蝶怕是要栽在睿王手里。”
说完,她便松开了他的手。
季临渊心情极好,“不是昨夜。”
“你昏睡了整整一天,睿王发难已经是前天晚上的事情了。”
萧尽染完全没有感觉,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房门忽然被敲响,“首尊,姚二爷到了。”
季临渊对萧尽染笑道:“好好躺着吧,我没机会欺负你了。”
他放下话,便从房中离开了。
她听见季临渊和小舅舅寒暄了几句,便带人走了。
姚文景很有规矩,自己并不进屋,而是让小舅母进来看她。
小舅母郑氏是个不爱多言的性子。
进了屋,仔细探了探她她的体温,发现她衣衫发潮,才开口吩咐嬷嬷拿来换洗衣裳。
“我特地让人把你去静安寺时带的衣服洗好拿过来了。”
“万一有有心之人,也不会因为你另外换了衣裳诟病你名誉。”
萧尽染知道她心思细腻,“谢过小舅母。”
郑夫人亲手帮她穿衣裳,“跟我还说什么谢。”
萧尽染忧心的问:“大舅母和小蝶都还好吗?”
郑夫人听说这事,也是后怕,“幸好你应对果决,季首尊又及时赶到。”
“她们受了些惊吓,并没外伤,在家修养着呢。”
萧尽染听见两人没事,也算放心下来。
“也怪我,招惹上了睿王。”
郑夫人摇了摇头,认真对她说:“阿染不要这么想。”
“睿王心怀不轨,是他的错,你努力护着家人,已经做的很好了。”
“千万不要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萧尽染心头涌过暖意,熨帖极了。
“对了,睿王和魏贵妃如何了?”
季临渊守了她一整天,可睿王和魏贵妃都是被他的暗阁给带回京的。
郑夫人坐得直挺挺的,很公正的评价。
“这次皇上还是算公道,魏贵妃纵容亲眷,滥用私权,降为妃。”
“睿王,动用私兵,惊扰官眷,罚俸半年,禁足三个月。”
萧尽染听完并不觉得公道。
那夜有多凶险,她有多害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万一,若是她没能撑住,或是季临渊没能及时赶来,姚家这十几口人一个都活不下来。
她有本事撑下来,没酿成惨剧,是她的本事。
可凭什么因为后果不严重,因为他们身居高位,就如此轻罚!
萧尽染很生气,很委屈。
郑夫人看她脸色不对,关切地问:“还是不舒服吗?”
萧尽染赌气道:“嗯,不舒服。”
郑夫人握住她的手,“你要知道,魏贵妃被封为贵妃之后,地位之稳固,别说是贬斥了,就是口谕的斥责都没有。”
“更不要说睿王,早早的笼络了最富庶的两江和苏州。”
“自你外公辞官之后,朝中没有能撼动他们母子的。”
她柔声地劝:“你可知道,什么叫徐徐图之?”
萧尽染长舒了口气,让自己静下心来。
爹娘的死,还有上一世姚家的灭门,都昭示着睿王党的强大。
她也知道,静安寺一役并不足以让圣上发落他们。
“小舅母,我会慢慢来的。”
慢慢养好身体,慢慢查出爹娘之死的真相,慢慢瓦解睿王党,慢慢置于死地。
郑夫人道:“别强求。”
“女子生于世,能好好活着就不易了。”
“连你外公都做不到的事情,别强求自己做到,莫要自苦。”
小舅母真的好温柔,萧尽染靠在她肩上,轻声开口。
“嗯,我不强求。”
“我只要咱们都好好活着。”
她穿戴整齐,出门同小舅舅姚文景见礼。
姚文景亲眼看见她没事了,才算放心下来,“马车备好了,回家吧。”
萧尽染看了眼大门,“季临渊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