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生辰宴,官员携妻眷自是要盛装出席的,成婚以前的严睦方对这方面的事不怎么在意,每次都穿朝服应付了事。
今日他难得换上了御赐的飞鱼服,外面又披上了布匹庄上新做的毛领披风,站在门口等人。
洛悠然今日虽然不似其他官家夫人小姐那般隆重,但多少也废了些心思,她穿着玫瑰紫带兰花暗纹的补子袄,底下搭配紫灰色璎珞纹宽托,颈上围着纯白毛领,头饰耳坠儿皆是不乍眼的金镶白玉,严睦方看她缓步朝自己走过来,呼吸都忘了一瞬。
洛悠然看严睦方发愣,低头也扭捏起来,身后抱着包裹的桑木没眼力劲儿道:“再不走天就黑了。”
“是啊主子,”严岐伏在严睦方耳边小声调笑,“别忘了咱今天还有正事儿要干呐,欣赏夫人那还不有的是机会。”
严睦方难得没有回嘴,只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一行人这才上了马车往宫里去了。
因着邵太后和洛子川的关系,严睦方和洛悠然坐得离帝位很近,只肖一抬头,严睦方便能看见同仁帝灰败的脸色。
皇帝太后说了祝词行了赏赐,各路官员也送了贺礼,一阵觥筹交错过后,皇帝才道:“转眼晴儿都长这么大了,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
琴安公主本就吵着要嫁元宵,奈何同仁帝一直没正面回应她,如今听了这番话,突然欢喜起来,她只瞥了不远处的元宵一眼,便脸颊绯红。
“皇上说的是,”邵太后应和道,“后宫里的姑娘就剩晴儿和昭儿两个,算起来,昭儿还要比晴儿大上两岁,不如趁此吉日,也给昭儿选个好人家吧。”
皇帝沉吟一阵问:“昭儿可有心仪的人选?”
邵茹烟听了上前跪在皇帝面前乖巧道:“昭儿全听陛下和姑母的。”
严睦方此时觉出了些不对来,邵茹烟的婚事向来是邵太后把在手里的筹码,不到万不得已或者说没有十足合适的人选,邵太后断然不会将邵茹烟嫁出去,看今天这架势,太后定是已有了主意。
果然不出他所料,邵太后听了邵茹烟的话后便似早就准备好了一般道:“昭儿性子软,需得找个能抗事的夫君,哀家瞧着元小将军就不错,为人爽直,秋猎时又于昭儿有救命之恩,也是缘分,皇上瞧着如何?”
同仁帝笑道:“如此,便听母后的吧。”
琴安公主转头望向同仁帝,一脸的不可置信,明明是她选定的驸马,明明是她的生辰宴,也应该是她的婚约,怎么会……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同仁帝已经将元宵唤到了近前,和邵茹烟并排跪着。
“元将军除匪有功,此次进都本就是要赏的,何况后宫里的姑娘断没有下嫁的道理,如今你要与昭儿成婚,自然要门当户对,便封你淳忠侯,赐侯府。”
同仁帝此话一出,四座皆惊,元宵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草根将领,况且只是除匪,边境不是非元宵不可。一时间众人都在心里暗叹这个小将军运气好,能被邵氏看上,便攀上了高枝儿,今日之后谁再提起元宵,可就不仅仅是草根将军这么简单了。
元宵躬身叩谢,挑起一侧嘴角道:“谢陛下恩典。”
严睦方与元宵只有秋猎和祭祖那日有过两次交集,可今日他瞧着人总觉得莫名其妙的熟悉,他看着元宵身上的红色军袍不禁低语:“陵州州卫军……”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元宵起身向周遭人敬酒,举杯托至眼前再一饮而尽,待他踱至严睦方这里时,严睦方只能看见他行酒礼时露出的下半张脸。
元宵嘴角复又挑起,似比跪在皇帝跟前时笑意更甚,他说:“敬严大人。”
严睦方这时才终于明白那份熟悉感从何而来,习惯的可怕正在于,会在细枝末节间暴露一个人最真实的模样。
这笑容,他有幸在某个喜欢戴半截银质面具装神弄鬼的人脸上见过,他脑子里的零散的丝线在这一刻终于交织在了一起,严睦方也扯开嘴角笑起来。
“恭喜元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