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宸微微抬头茫然看着他的知洲。
“你走吧,我们......不会有好结果的。我......不会改变心意。”他如同被抽空全身力气。此刻的他终于懂得得,什么叫做蚀人心骨、断人心肠。
黎知洲身形不稳站起。他走向秦宸,缓缓俯下身来。
他挑起秦宸的下颚。“你看着我,看着我,阿宸。”
秦宸抬眸,看着那张早已刻在心上的面孔,也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心。
“阿宸,我喜欢你,喜欢了许久,久到已经数不清是多少个日日夜夜。
我每天想着你、念着你,连梦中,也全是你。
我想着如何能让你笑,想着如何能让你将我放在心上,想着如何讨你喜欢,想着如何能让你慢慢离不开我。
我日日担心。怕你家中给你定下亲事,怕你有心仪的女子,怕你还未喜欢上我就知晓了我的心意,怕你觉得恶心,更怕你离开我。
阿宸,我不是一时兴起,不是没有想过种种困难,不是没想过我们能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家。
只要你能给我勇气和希望,我就敢与世人为敌,为你杀出一条路,为你建造一个你想要的家。
阿宸,若你也喜欢我,不要推开我,好不好?好不好?我求你。”
秦宸的双眼被布满的泪水而模糊。
黎知洲不敢眨眼,生怕错过秦宸点头的那一瞬。
秦宸被黎知洲的深情感动,心中翻涌滚动。
黎知洲三个字,亦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深入他的骨血、烙在心上。
自己想答应他,想每天与他朝夕相伴,想清晨醒来就能看到他的脸。
可父亲即便打死自己也断然不会答应。
黎知洲的父亲也不会答应,他们何谈会有将来?两家的交情也会就此断送。
难道要为了他们的背道而驰让家人受人诟病?
两家长辈皆是朝中重臣,又极重颜面,怎能受住被人嘲笑亲儿有断袖之癖?
他做不到。死局、无解。
思及此,秦宸狠下心来。
“我没有对你动情,从来没有。今日是我的错,抱歉。那不是喜欢。我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错觉。
知洲,我们一起长大,我对你有依赖,可那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我喜欢女子,我确信我喜欢女子。我曾去过青楼,对女子有那种行夫妻欢好的悸动。我与你,只是误会。别再逼我。”
秦宸的每一句话,不仅在刺伤心爱之人,更刺进自己的心。他宽大的衣袖下,是狠狠握紧的双拳。
黎知洲似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复。
“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你怎么会对我这么残忍?阿宸,你是喜欢我的,你是喜欢我的......”黎知洲泪如雨下,任其滑落打湿衣衫。
“知洲,你我从小一同长大,我何时骗过你?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或许等你成了亲,就不会再这般想了。黎伯伯若为你定下好人家,你不要再拒绝。”
秦宸想不到,自己会有如此绝情的一天,对心爱之人、更对自己。
“哈哈!错觉?原来是错觉啊。竟是我自作多情、笑话一场。
成亲?我竟不知,你如此盼着我与别人结百年之好。从前,竟是我辜负你的一片心意。”
黎知洲缓缓起身。他居高临下看着秦宸,任由泪珠一颗颗砸在地面晕染开,如同一朵朵苦情花。
“阿宸,我祝你早日觅得佳人,我祝你儿孙满堂,我祝你一生顺遂,我祝你一世无忧,我祝你早日忘了我这个人、让你为难有过错觉之人。”
一腔柔情消磨殆尽,黎知洲一步步走向门外。他的每一步似踏于刀尖之上,刺骨的疼痛从心底蔓延开来,又弥漫散去,留在世间。
秦宸望着黎知洲离去的身影,遍体生寒,绝望的窒息涌入血中,流在骨中。
“知洲、知洲、我的知洲......”他的轻喃散在这偌大的人世间,如同尘埃无人留意,又如沧海一粟未有浪花。
刚入“虎穴”的陆心予,此时还不知道京中两位小祖宗,已经闹得半条命都没了。
话说陆小将军拿到兵器后,放进事先备好的箱子乘马车出了城。
千信阁暗桩里,她将三十多把如女子腰带般的软剑,一一分给准备“打仗”的姑娘们。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闻溪,闻溪如坐针毡。
“主子,属下可是做错了事?还望主子明示。”闻溪小心翼翼的问。
“闻溪。”陆心予歪着头饶有兴致的唤了她一声。
“主子,属下在呢。”闻溪恭敬又忐忑的回话。
“你办事一向最合我意。交给你的事我每每交待完,便只安心等结果。”陆心予脸上仍挂着笑。
闻溪一脸茫然等她继续。
“你最近可有心事?还是千信阁太忙?”陆心予问道。
“没、没有,主子。”闻溪懵住。
“既然没有,那你同我解释解释,这些就是你为我用心栽培出来的......嗯......姑娘?”陆心予酝酿了下措辞。
“主子可是对她们不太满意?”闻溪猜想自己此时的脸,定是僵得极难看。
“不太满意?闻溪,这话你还真敢问。这是不太满意的事吗?”陆心予被气笑。
“你自己瞧瞧,哪个能让人满意?你来看。”她随手拉过来一位姑娘。
那姑娘长得叫一个花容月貌,只是这张美人脸冷得,夏日时都无需用冰。
“你看看你看看!我家小雪刚被带回来时,柔软温顺得像只小猫,那惹人疼的小模样别提多我见犹怜了。你再看看现在。不过才三年而已,这给折磨成什么样了?估计要是许给谁家,那人定会怀疑是仇家故意塞给他的。这脸冷得能冻死人!
你再看看玉儿。玉儿!过来!”陆心予理直气壮大喊一声。
“主子!”被她叫做玉儿的女子疾步走来应了一声。
两个字刚出口,震得陆心予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陆心予哭笑不得。“呵!闻溪,你听到没?这孩子进千信阁的时候,那柔声细语,甜得能腻死人。你再听听现在,哪个男子敢说自己的嗓门盖得过她?”
她又随手拉过两个姑娘。“你再看看这两个。来的时候那小身段,柔若无骨。你再看看现在,光站在这儿就让人感到一身杀气。哪还有半点姑娘家的样子?这都马上到了成亲的年纪,谁敢娶回家?娶回去当护院吗?”
她连做了几次深呼吸,以此平复她一颗狂躁的心。
早先遇到无家可归的孩子,先让人观察孩子的品性。若是好的,她便收留在暗庄里。找人教学问、教功夫。实在没有习武天赋的,便让他们学着在各家店里或是庄子里帮忙。千信阁建成后,大多人都在千信阁做事。陆心予本着疼惜、娇养女儿家的想法,只说姑娘家抛头露面不好,让她们接些暗线的活计,赚的银子也不少。如今一个个给养成了这样,她如何不发狂?
闻溪看着一个个容貌不差,但身上毫无女儿家气息的‘姑娘们’,也是一阵头疼。可眼下也只能抚额请罪自己失职。并承诺今后陆心予定当尽量弥补,好好调教,为她们寻个好婆家。
陆心予干笑,让她们展现妩媚、娇弱之姿。
看着一个个东倒西歪、比铁还硬上几分的身子、配上好似十几日没去过茅房的痛苦神情,她最后的一丝希望之火被无情的浇灭。
她看着时辰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消息已经让人散出去,估摸着那人已经收到风声。她只能硬着头皮命众人先出发,在马车上自行练习。
“咱们先小人后君子,我将丑话说在前头。我要你们每个人毫发无伤的回来。若有人伤着了,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你们主子我,绝不多出一文钱。看病吃药,全都自己担着。也不会多给任何人休养时间。耽搁我千信阁的差事,可是要受罚的。都记下了?”陆心予在众人启程前最后叮嘱。
她善待众人多年,众人皆知她真正目的,她是害怕有人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