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太阳偏西,两人才缓缓踏上归家的路程。
秦远山今天因为有她的陪伴成功被耽搁了大半日,送回灯芯还得继续。
灯芯靠在他的胸口,他的臂弯将她整个圈在怀里,踏实可靠。
心里伤感作祟,灯芯不再叽叽喳喳,只盯着林子里偶尔出现的达达香发呆。
秦远山以为是自己将她送回,才惹得她不高兴,宽慰着,“早的话明天晚上就能回,晚的话要后天,我会尽快。”
“你忙你的,我也要忙我的。”
“忙什么?”
“先去找东班问问抓狍子的事儿,养成规模就不用再往山上跑了,桂芝放心。”
“我也会放心。”
“嗯。”
“我陪你去不行吗?”
“你不是没时间吗?”
“那你等我两天不就可以了。”
“不等。”
秦远山大手一伸,捏着她的下巴扭过她的小脸。
“等我。”
灯芯唇角勾笑,想要避开,却被他禁锢得动弹不得。
“不等。”
‘追风’无奈,自顾自地走。
幼稚……
灯芯站在山边,秦远山给她背上挎包和猎枪,俯身吻了吻她唇角。
“等我。”
“不等。”
被气笑的秦远山大手揽着她的身子抱在怀里,“又没那么着急,等我。”
灯芯在他怀里闷闷出声,“桃枝攒的那两个都花差不多了,我借她,她又不要。”
“别冲动,遇到危险绕着走。”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你现在跟桂芝越来越像了。”
秦远山手臂发力,圈得更紧,“下辈子,当我的女儿,下下辈子,当我的老婆,下下下辈子,当我的女儿,好不好?”
鼻子微酸的灯芯一把推开他,“喘不上气了。”
秦远山不舍得松了怀抱,两只大手固定住她的小脑袋瓜,在额头轻吻,这才翻身上马。
转身下山的灯芯走了好远才回头望了一眼,坐在马上的秦远山缩成了远远的一个点,他尽力挥动着手的样子,让她心头暖意融融。
傻子,一直不走…
灯芯回到家,桂芝正在院子里喂鸡,母鸡一个个长的越发肥了,被拦在圈出的鸡圈里头,防止它们啄食院里的菜地。
“咋回来这么早?”
“这都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还早?”
“那你以前天都要黑了才回。”
“我早回你不习惯的话,我再出去?”
桂芝伸手就要去拍抬杠的灯芯,“头发这是在哪拱的?”
灯芯轻巧躲过,摸了摸后脑勺,不自然地说道:“那山里草甸子可舒服了,我顺便打个滚。桃枝呢?”
“做衣服呢,挣一块钱,累够呛,这做好几天了我看。”
把挎包猎枪往家里一放,灯芯就去了隔壁院子。
巧玲正在给自家菜地除草,小小的身影缩在院子里头。
“婶儿,你跟桂芝学学,长点草没事儿。”
“灯芯回了?灶上有土豆片儿。”
“嗯,我爱吃。”
转进屋里就看见炉盖上烘烤的金黄土豆片,小心抓了一片,趁热吃,外酥里糯。
缝纫机被搬来了这儿,方便桃枝挑灯夜战。
为了挣这一块钱,也是着实辛苦。
桃枝做得仔细认真,一点不敢马虎,也导致了工作量翻倍。
这要是灯芯来做,估计用不上半天,当然她一窍不通。
缝纫机上趴着的桃枝正在缝最后的袖边儿。
灯芯坐在炕沿上,吃完了手里的土豆片,随手翻开炕上的纸箱子。
里头是一颗颗摆好的鸡蛋。
“还没孵出来呢?”
“嗯,哪能那么快。”
“明儿个咱去找东班。”
桃枝眼睛一亮,这是养狍子的日程要开始了。
盖完了房,家里啥都不敢添置,还是桂芝婶儿往自家端米端面,这才够生活。
想找营生,靠山屯啥也做不了,去镇上,举目无亲也没个手艺更不可能了。
上山打猎,灯芯的身手都是差点回不来。
跟着学采参,这个没那么容易,要么不开张,开张吃半年。
细水长流的挣钱法子,才能解燃眉之急。
两人敲定了明天出发的时间,灯芯这才回去。
桂芝今晚做了她爱吃的鸡蛋糕,还蒸了发糕。
淡黄色的鸡蛋糕还滴了香油跟酱油,桂芝豪气的整了满满一大盆,还给巧玲送去一些。
剩下的大半都是灯芯消灭的,咬一口宣软的发糕再吃一勺鸡蛋糕,简直是香掉了鼻子。
蝉花杜鹃胃口小,也是吃的肚子圆圆。
吃饱洗漱睡觉,等蝉花杜鹃睡熟,桂芝悄悄搬来铺盖躺在灯芯一边。
“你咋过来了?”
“跟你唠嗑呗。”
“那你说。”灯芯知道这肯定是有事说,还是不方便当着两个妹妹说的话。
“你跟秦远山感情好,可不能啥都能做,明白不?”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不知道这桂芝有什么火眼金睛,都知道两人发展飞速了。
灯芯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房梁上挂着的纸飞机,蝉花这手工活真是不赖,跟自己一样,“我知道,但是生个孩子自己来养也挺好……”
被窝里的桂芝一急,探出半个身子来,“你,你,你瞎说话,什么生孩子自己养?那结婚和你男人一起养孩子才是正路子,哪怕丈夫死了,你当寡妇都行。”
“行行行,急啥啊,我这不开玩笑么。”
桂芝气得够呛,又接着劝说,“那当兵的咋了?那还不是得结婚,他不想跟你结?”
只想结束话题的灯芯叹了口气,“哪那么快啊,我们才多大,再说了,都忙着自己的事儿呢,等忙过了再说吧。”
桂芝的心提在了半空,缓缓躺下,睁着眼睛根本睡不着,像是自言自语,却是说给大女儿的劝诫,“女人活着难着呢,男的一提裤子走了,挨骂受苦的那都是女人,那老天爷会安排,非要咱们女人生孩子,咋不让他们生呢,让他们遭罪去……”
灯芯转过身,对着桂芝竖起了大拇指,“该说不说,桂芝你这个觉醒得不晚,没说什么给男人续香火的狗屁话。”
“你生,我给你带,那是你的香火,灯芯的香火,我稀罕。”
“桂芝。”
“啥?”
“我说没说过我爱你。”
“这不说了么。”
“妈,我爱你。”
灯芯钻进桂芝的被窝,紧紧地挨着桂芝的身体,永远柔软,永远温暖,永远可以依靠……
等桂芝醒来,身边已没了灯芯的身影。
“这丫头,现在偷摸起来都发现不了了。”
早早出发的两人,装备齐全,东班如今在哪她也摸不准,部落四季迁徙在深山之中,现在春末夏初,寻找的范围就更大了。
她还是决定先去之前的营地看看再说。
桃枝小脸上不再暮气沉沉,有了不少朝气。
那些让人痛苦的记忆都被封层,翻出来看的时间越来越少,灯芯有这种魔力。
对食物的极致热爱,暴躁,热心,敢爱敢恨。
她希望变成像灯芯一样的人,一样的女人。
热烈的活着,像是每天都是最后一天。
林中夏日的气息渐浓,可早晚依旧寒凉,早穿棉,午穿纱,晚上抱着火炉吃西瓜,一点没说错。
可两人并没有穿太多的衣服,一直在山间行走,穿得太厚了会出汗,又影响步伐。
灌木上的露水打湿小腿绑带,浑身又蒸腾着热气。
桃枝勉强跟上,只是呼吸越来越乱。
“鼻子吸气,嘴巴呼气,呼吸调整好。”
听话的桃枝深呼吸了几个来回,按照她的方式调整,初始还是不习惯,可习惯了之后,肺里的热辣感觉慢慢消散。
“真的诶?”一脸惊喜的桃枝笑眼弯弯。
灯芯掏出挎包里的馒头,递给她,“先吃点垫垫肚子,一会打个野鸡烤来吃。”
愿望总是美好,两人直到走到了营地,连个兔子也没看见。
灯芯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这可是深山老林,是棒打狍子瓢舀鱼的地儿。
怕她受挫,桃枝安慰道:“馒头都吃饱了,我一点不饿。”
不说还好,说了灯芯更上火了。
难道现在不带秦远山这条锦鲤,就没法打猎了吗……
此刻站在荒凉的营地中间,她的苦恼变成了两个。
营地早已拆除,只留下一些生活痕迹,仅留下的希楞柱孤零零地矗立在营地边,正是她和秦远山住过的那一个。
她弯腰钻进,里面不再有温暖厚实的皮草,而是疯长的野草。
抬了抬头,上面是湛蓝的一小块天空。
等她钻出,环顾一圈,却没了桃枝的身影。
“桃枝?”
没有熟悉的回应,只看见不远的地方,一片惊鸟冲上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