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高师盛刚刚将矢田作十郎这位净土真宗的坊官,有惊无险的捕拿问罪,令城内百姓畏惧不已。
在立了他到八名郡的第一威后,却并未真的去捏造罪名,或是严刑拷打,来发泄个人的私愤。
加之北庄盛忠将矢田作十郎等人收押回来使厅的时候,已经是入夜了,高师盛车马劳累,正是困顿的时候,根本没有兴趣见这些个阶下之囚,於是便让人直接先行看押起来。
接下来的几日,高师盛一直便是停留在中泉馆内闲居,八名郡内的豪族似是仍旧不知他这位‘恶代官’临郡,而高师盛自己也乐得清闲,也不派人催促,仅是在北庄盛忠回转远江的时候,命他前去佐久城和饮马城一趟。
事实上,对高师盛而言,正面与郡内豪族对抗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时下因为道路隔绝、交通不便的原因,同时亦是为了保护豪族、国人众,这个武士阶层的利益,在地豪族、武士团都有会互相结成一个相对牢固的同盟关系,来互相声援支持。
这些势力不足以吞并一郡的豪族们,通过这种方式来形成一股任何大名都不能够轻易忽视的势力,来做到对郡中政务、财赋、军势的影响力或者是控制权。
不说这些人大多数并未犯有罪责,就算是真的有十恶不赦的大罪,他这个检非违使也没有权利一口气就私自刑杀,如此之多的武士。
况且为了以后的长远发展,高师盛也不敢轻视这些不起眼国人众的力量,朝比奈氏为首的远江国五家旗头,能在东海道站稳脚跟,无一笼络在乡武士,将他们全都郎党化,编成武士团。
即便是骏府今川氏视乡下武士为家奴,但在骏府各级奉行曹吏中有他们的一席之地。甚至还想进了办法扩充他们的实力,抬升他们的家名,以求来获取更多的兵力和制衡东海道内的小大名。
高师盛也不想初来乍到就得罪他们,可这些豪族猖狂的态度却容不得他‘谨为慎行,’抓捕矢田作十郎等一众国人,当然是为了立威;立威过后就是进行分化拉拢,若是有人还敢抵死抗拒,再寻个借口,将之断绝家名也不迟。
又等几天,到了第八天的头上,三百名打着骏府旗号的军势进入中泉馆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八名郡,中泉乡附近的豪族才真的开始慌乱起来。
自信浓合战过后,高师盛深刻的明白,想要在此战国乱世保存几身,什么都可以没有我,唯独不能没有军势。
八名郡内的豪族敢於公然蔑视於自己,不就是看准了他手中没有可以随时弹压他们的兵马,若是如在信浓国内那般,手握三千大军,何至於受到如此羞辱。
跟随高师盛上任的那百十於名郎党,固守住中泉馆足矣,但想出城讨伐豪族,那是绝对不够的。
骏府在八名郡内的驻兵不过数百人,只能在如中泉馆内这样的紧要地方守备,远做不到能够压制住诸多豪族。
更何况,这些军势里面的兵曹、兵佐,甚至寻常的一个武士和足轻组头,可不见得都是跟秋鹿仲麻吕那样都是他的旧部,愿意听从他这个检非违使的调遣,就算是听从他的指派,也绝对不敢跟随他去肆意伐害豪族。
故而高师盛才让北庄盛忠回远江后,立刻代自己传送书信,向舅父朝比奈元长和翁祖高师国借去兵力,来帮助自己震慑郡内,必要的时候,也可以郡乡之间的私斗。
第二天一早,卸去横代目役职,改任馆敷执事的大井盛朝向他汇报,中泉乡附近的豪族、村惣,携带献礼纳金,齐齐前来拜谒,来问是否要先见上一见。
不过菅沼氏为首的郡北豪族,和郡南善秀寺配下的国人众到现在还是没有动静,不知是在赶来的路上,还是在继续观望风色,探查高师盛这位检非违使的虚实底细。
前来汇报的时候,高师盛才刚刚睡醒,连日车马劳顿,让他精神略有些萎靡不振,扭头看窗外日头高升,快到正午,就摆摆手先让那些豪族在外间候着。
边换袖衣,边转首吩咐屋敷外的仆役去置办饭食,召家中的武士过来一同用餐,因还有政务要处置,不能喝酒,他陪着众人略微饮了一盏后,便换成了茶水。
午饭用毕,高师盛命一色贞秀带人出城查看乡里的具体情况,而国司元纲等人则留在馆内,下午陪着他去见一见这些‘主动’登门拜谒的豪族。
略微看过哪些豪族投上来的名剌,又命大井盛朝取过镰仓时期起就记述武家苗字的《尊卑脉系》和骏府收录的‘奉公众名帐’抄本仔细对照。
好让自己大体了解过这些豪族的苗字出身,现在家中的大体情况如何,祖上所传的什么官途,该以何种态度对待,是否值得屈意拉拢,免得出现错漏无知的情况,不然传扬出去不仅要被郡内豪族轻视,恐怕还会折损远江高氏的声望。
中泉乡附近的豪族从上午就来了,被大井盛朝安置在偏屋静坐,虽然午时亦有仆役来给他们送饭,但这种形同软禁的举动,还是免不得让这些武士大为不满。
可不管心里如何腹诽,抱怨新上任的检非违使不敬重国人,表面上都是一团和气,坐在软榻上百不厌烦的相互攀谈,寒暄着不知道已经重复了多少遍的无用话语。
偶尔有婢女进屋奉茶续水,这些人也都是客客气气的致谢,反倒是让馆敷的仆役们受宠若惊。
非是这群在乡里横行霸道惯了的豪族,突然开始吃斋念佛,向菩萨忏悔前罪,而是摄于高师盛这个‘恶代官’的威势。
生怕被他借故拿到错处,跟先前那些被抓的豪族一样问罪,更不用说这些求见之人中,还有几个豪族家中的家督,也随矢田作十郎一并被收捕入狱,到现在还生死不知。
他们早就有心前来求乞宽恕,但善秀寺方面迟迟没有动作,乡中的其他国人也都不肯同往,是以也只能胆战心惊的在家中愁坐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