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他们是真的喜欢您。”一个大宫女凑近了些,看着那些因大公主的出现而兴奋不已的百姓,微微一笑,道。
另一个大宫女也来凑趣,看了大公主一眼,难掩自豪的道:“殿下英明神武,所向披靡,所到之处,谁人不服,谁人不敬?”
“没错!咱们殿下得天意,承地喜,受百姓爱戴,乃是应有之意。”又有人接过话,道。
马车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活络起来,也是仗着大公主待她们的信重,几人才敢说两句,不然,是绝对不会出声的。
大公主笑容不变,这样的场景她经历过无数次,尤其是在大胜归来时,自然清楚百姓们对她的存在是欢迎的,向往的。
而她偶尔也会被他们的热情所打动,做出一些能够满足他们需求的举动,比如说此刻的挥手示意及温和的微笑。
但她从来不会沉迷其中,不会仗着受到追捧便飘飘然起来,变得轻傲狂妄,忘了来时的路。
因为人心易变,他们现在敬她爱她,是建立在她满足了他们某种需要的基础上,所以乐意将她高高捧起。
而若哪一天,她满足不了他们了,彼此之间的立场变化,那曾经有多爱就会变得有多恨,恨到恨不得将她践踏成泥。
偏偏她向来都不是为谁的期盼而活着的,为人处世只求一个对得起自己,其他皆不重要。
所以,那些回响在耳边的欢呼声,那些洋溢在脸上的真心笑容,不管有多灿烂美好,大公主都不曾放在心上过,只因她明白这些全部会成为过去。
太过在意的话,便会受困其中,寸步难行,一举一动皆要打量他人目光,揣测他人眼色,那便不是她在活着了,而是一个毫无灵魂的傀儡在活着。
喧闹之下,清醒而理智的心透着丝丝凉意,与周遭的环境实在格格不入。
奈何大公主的笑容太有迷惑性,无论是夹道欢迎她的百姓,还是伺候在她身侧的宫女们,都没有看出她含着笑意的眉眼间隐藏着一丝真实的冷漠。
只以为她也是欢喜的,为百姓的热情而感动,故而一直挥手示意。
所以,百姓们尽情的欢呼着,若有人能侥幸和她对上视线,怕是能当场兴奋得晕过去。
马车平稳前行,到了皇宫入口的时候,百姓的欢呼声渐渐小了,一直守在四周的士兵们为着以防万一,仍是戒备了一番。
确认没问题了,才将燃国大公主请下马车,而后,负责接她进宫的轿子停好,待她坐定,方才起轿。
四位大宫女分成两队,一左一右的跟着轿子前进,神奇的是,四人的步伐一致,气息的吐纳也很讲究,让人一看便知她们不好惹。
但也唯有如此才够资格陪着大公主出生入死,换做那些寻常闺秀身边的丫鬟,恐怕早就把小命折腾没了。
帝王的书房内,旻国皇帝正在和情况有所好转的老师下棋,但老师看着捏着黑子似在走神的陛下,明白这棋是下不了了,便笑了一声。
“陛下,今日便到这里吧,老臣乏了,望陛下体恤。”老师见旻国皇帝回过了神,便率先放下白子,轻声说了一句,预备把棋盘收拾了。
谁料旻国皇帝看了一眼棋局,却亮了眼睛,道:“留着吧,一会儿御儿来了,我和她接着下。”
老师愣了下,再看棋盘上的走势,顿时明了,忍不住笑道:“你呀,御儿难得来一趟,不说温柔些待她,非得弄个下马威又是为何?”
“这哪里是下马威?不过是太久不见,想要试试她有无生疏罢了。”旻国皇帝说着,将手上的黑子放好,只等大公主来了继续博弈。
说大公主,大公主到,很快的,门外响起了通传声,旻国皇帝身体快过大脑的反应,直接站了起来,快走两步。
本想到门边迎接,但又莫名的止了脚步,藏在袖中的手不自然的搓了搓,似在紧张,又似激动。
这么长时间没见,不知对方可有变化,再次交谈时,他们之间可会像其他人那般疏离客套?
门外等着拜见旻国皇帝的燃国大公主亦是同样的反应,乱世之中,人心最是难测,且他如今贵为帝王,身份终究不同了,她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随意。
若两人之间的关系真的落入了俗套,变得客气起来,那她也只能接受,将心思全部放在老师身上,毕竟老师才是她此行的目的。
一扇门,隔开的不只是距离,还有身份地位之间难以跨越的鸿沟。
在旻国皇帝快速行动的时候,老师却是慢悠悠的起身,年纪大了,可比不得年轻人,行走坐站都得放慢节奏,省得闪了骨头。
看着旻国皇帝焦急而忐忑的侧脸,老师轻咳了一声,知他急切,但最好收敛一二,帝王当喜怒不形于色,哪怕对着亲近之人也是如此。
得老师提醒,旻国皇帝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却并未恼怒,只是无奈的笑了笑,便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不多时,一身华服的大公主出现在了旻国皇帝和老师的面前,比起一身铠甲英姿勃发的她,这会儿的她终于有了几分大国公主的气质。
她所穿的衣服乃是旻国皇帝亲自画下图纸,吩咐宫里最好的绣娘连夜赶工而成的,处处是细节,一丝一线之间全是心思。
以神秘的黑色为底,金丝绣成的雄鹰展翅而飞,踏着银丝绣成的白云,行走间,仿佛能让人看到雄鹰飞翔时的画面。
大公主穿上的时候便晓得了旻国皇帝的用意,他果然比燃国的那些人更懂她,从始至终都尊重着她的志向。
与这套衣服配套的首饰,基本也是黑金银的搭配,金丝银丝缠绕着似黑夜之眼的黑色宝石,戴在大公主头上,最是华贵不过。
但华丽的服饰未能掩盖她自身的风华,反而将她身上的气韵更衬出了几分,给人一种不愧是天潢贵胄的感觉。
许久不见,这乍一见面,旻国皇帝和老师都有种“女儿长大了”的错觉,不禁面露欣慰。
但这后者还好说,毕竟对大公主有半师之恩,前者就有点奇怪了,到底年岁相当,乃同龄人。
“燃国大公主拜见陛下!”大公主福身,预备行礼,却被旻国皇帝先一步的扶住,低声道:“你我兄妹何必拘礼?”
大公主浅笑一声,没有坚持,顺势站直身体,对上了旻国皇帝的视线,久别重逢的激动全在眼神中了。
到底不是三岁孩童,不可能毫无保留的宣泄情绪,便只能压抑在心间,用视线交流,用无声代替有声。
在旻国皇帝为大公主的变化感到欢喜时,大公主也在为他的变化而惊叹,但想想过去的事,又觉得一切最是合理不过。
有些人生来便是帝王,是受国运庇护,应国之需求而生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