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完全全被李小寂无视了的宣子庆只觉呼吸困难,手不自觉的握紧茶杯,明知不该情绪外露叫人看出破绽,却还是控制不住。
他想,若李小寂另有安排,自己该做的是配合对方,而不是死死的盯着对方,生怕孟国皇帝看不出他们之间的异常似的。
但在终于对上李小寂不经意间扫过来的视线,看清他眼里的陌生时,宣子庆仍是失控了。
如此冷漠的眼神,好像他们完全不认识,是从无交集的人一般,令宣子庆的内心惶恐不已。
若这样的眼神不是装的,李小寂真的认不出宣子庆了,那这些年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受伤,失忆?还是……
若这样的眼神是装的,李小寂并未缺失记忆,那又是受了多少罪才能做出这般好的伪装?
宣子庆想到一些可能,眼眶不由得红了,却在周边的人察觉到之前低下了头,装作细细品茶的样子,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微笑。
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他这是在满意手下人的能力,如此大的场面竟无一丝错漏,周到得恰到好处。
然而多年不见的故人明明就在眼前,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不能唤他的名字,不能对他笑,更要被迫移开视线。
天知道宣子庆此刻的心有多么的煎熬,甚至想过直接拍桌而起,干脆当场杀了孟国皇帝一了百了。
但他到底不是当初的那个无忧太子爷了,一瞬而过的想法没能激起他心底的火气,反而唤醒了他的理智,让他完美的收敛好了情绪。
再看李小寂时,已经能寻常对待,任凭心中如何的波澜起伏,面上终究平静如云,仿若无喜无怒的面具。
而在宣子庆近乎情绪外泄的时候,李小寂适时的和孟国皇帝说些悄悄话,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不然,就要被这狡猾的老狐狸品出味道了。
可转移得了一人,转移不了两人,比如说坐在宣子庆身边的旻国皇帝就捕捉到了那一丝不对劲,进而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位瑜国皇帝。
让原本因“任吉”随侍在孟国皇帝身边而感到略微不悦的旻国皇帝挑起了眉头,就宣子庆的这个眼神,说他和“任吉”之间没故事简直鬼都不信。
呵,“任吉”倒是不简单,靠着一个南衣,牵连了旻国,招惹了孟国,现在看来,可能在更早之前便与瑜国有了联系。
自己对“任吉”的判断倒是没有出错,貌美如斯者,必是祸端。
但再一想,先前传的流言倒是有几分真实,或许“任吉”一开始便是瑜国的人,以多面间者的身份左右周旋,只为瑜国谋利。
奈何时移世易,当个人的野心大过于对母国的忠诚时,改变立场,投靠敌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也或者“任吉”的立场从未变过,潜伏在孟国皇帝身边,做的种种不过是某个圈套中的一环。
再看宣子庆恢复平静的脸,旻国皇帝微微一笑,管这些人之间有什么爱恨纠葛,只要不碍着他为天下永除后患的计划,他都可以暂时不理。
若成了阻碍,一并杀了便是,何必去问那么多为什么,又何必非要追究个所谓的真相呢?
想到这里,旻国皇帝又喝下一口茶,悠闲的品着茶点。
孟国皇帝和李小寂小声的交流完,再抬眼时,却对上了旻国皇帝似笑非笑的脸,本能的眯起了眼睛,这人莫不是在憋着什么阴招?
暗潮涌动之际,谈判桌上,终于有人沉不住气开了口,这一开口,便打破了僵局,让恨不得为本国争取最大利益的各国君主都争了起来。
然而不管众人吵得再凶再厉害都好,孟国皇帝和旻国皇帝都始终一言不发,宣子庆更是专注的泡起了茶。
当然,宣子庆不是故意在装相,而是不做点什么分散注意力的话,他怕自己会不受控的去盯着李小寂。
相比宣子庆平静的外表下奔涌的内心,李小寂却是毫无反应,大奸臣系统不禁冒头,左看看右看看,道:“你小子真够狠心的!”
李小寂却在众人吵得最乱的时候,默默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块一早便藏好的点心,一口吃下,没搭理大奸臣系统。
见状,大奸臣系统无趣的又缩了回去,看小说比对着李小寂有意思多了。
时间匆匆而过,第一天的谈判以毫无条理的争吵宣告结束,各国君主要么带着火气,要么带着不满,依次散去。
孟国皇帝特意落后一步,看了旻国皇帝一眼,似乎有话要说。
收到暗示的旻国皇帝眨了眨眼,没理会对方,大步离开,还不到他们交流的时候,时候到了,孟国皇帝便是不想说也得说。
宣子庆紧随其后,连个眼神也没给孟国皇帝,丝毫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尽管憋着去吧。
这让孟国皇帝颇为恼火,却并未急切,回到自己的帐篷后,便问起李小寂事情安排得如何了。
“回陛下的话,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李小寂说着,坐下给孟国皇帝泡茶,顺手便拿起了一块点心来吃。
瞧着他一口吞下的小样,孟国皇帝有些好笑,将整盘点心推到他面前,道:“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别以为朕不知道方才在席上你一直在偷吃,都没有停过,吃了这么久,怎么还饿呢?”
李小寂毫不客气的抱起盘子,一边吃一边道:“臣也算是服了,吵来吵去没个停歇,他们都不累的吗?”
孟国皇帝挑眉,吩咐人去准备膳食,没有回答李小寂的话,呵,怎么可能会累呢?事关利益,不撕个彻底,是不能结束的。
这边,各怀心思的君臣在用着膳,那边,宣子庆却毫无胃口,穆令尔悄悄来到他的帐篷时,看到的便是他神不守舍的样儿。
“庆郎,你这是怎么了?”穆令尔走到宣子庆身边,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问道。
宣子庆回过神,深吸了口气,穆令尔身上的淡淡香气令他的心安静了些,抓着她的手,强势的让她坐在了自己怀里。
不等穆令尔再说什么,宣子庆便把脸埋在了她的肩膀上,低声道:“我今天看到阿寂了,他的确就是那个‘任吉’。”
“……”穆令尔闻言先是一喜,再是蹙起眉头,如果仅是这样,宣子庆不会是这样的反应,一定还发生了什么。
便轻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我与你是夫妻,有什么话你不能跟我说呢?”
“我说不准,感觉好像阿寂变了,又好像没变,想找他一问究竟,又怕打草惊蛇。”宣子庆叹了口气,抬眼看着穆令尔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