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乡下的阳光少了都市尘埃的遮覆而显得愈加的跋扈,晒在身上,肌肤如同滚了热油一样灼痛,熔浆似的风拂在脸上,熏得人头脑发胀,思维陷入混沌之中,眼皮子开始剧烈地打起架,只想找个凉快的树荫底下好好的睡上一觉。
邱粤此刻正舒舒服服的躺在清凉的荔枝树下,半眯着眼睛看着摘荔枝的昝三邻,嘴边噙着一丝浅笑,缓缓地进入了梦乡。他实在困极,昨夜睡眠不足,回到上湖村又跑到池塘里捞鱼,每走一步都要跟韧性十足的泥浆作一番斗争,寻常小孩走没十步就半途折返了,他却在池塘里捞了一个多小时的鱼,还跟成精的草鱼斗智斗勇,体力消耗过多,在市一中也养成了午休的习惯,可是乡下人早睡,几乎没有午休的概念,他也不好意思提午休的要求,不过昝三邻怎么会不懂他?从他打的第一个呵欠开始,昝三邻就计划把他诱骗到果林里,割下两片香蕉叶当席子,让他躺在浓荫下休息。
起初邱粤是不乐意躺在香蕉叶上的,觉得就地躺在枯叶砂石上挺自在的,没必要太讲究,可是昝三邻凉凉地道:“端午五毒盛行,不小心被咬了要去镇上医院打针治病,浪费钱不说,医生说不定还放假不上班。”
乡下处处埋伏着五毒之虫的踪影,这是邱粤亲自目睹到的,昝家院子外的矮墙下堆放了不少的木柴,他去献殷勤搬一些干柴到厨房时,随意翻开最底下的那根木柴,就窜出一条深色的蜈蚣,足有小尾指那么大小,饶是他浑身是胆,还是被这突然窜出的百足之虫吓了一跳。
被这么体贴的照料着,邱粤这一觉睡得很香甜,梦中还吃上了糯米糍荔枝,含在嘴里香浓嫩滑,可惜有只蜜蜂飞了过来跟他争食,在他的唇上狠狠蛰了一下,痛得他睁开了眼睛。
昝三邻扩大的脸就呈现在他的眼前,似乎没料到邱粤就这样醒来了,讶异的眼神一闪而过,脸上立即蔓延了红润的羞恼之色,一副欲图不轨时被抓个现行的尴尬模样,既无措又羞赧,忙别过脸,支起身慌忙想要逃离现场。
邱粤的反应比他还要快,长臂一展,就把昝三邻纳入怀中,就地一滚,将他压在香蕉叶下,轻而易举地抓住他不怎么反抗的双手抵在耳侧,俯下身,堵上了他的唇。
风带着滚热的浪潮拂上阴翳的林间,此起彼伏的树叶发出“沙沙沙”的声音,沉浮在树叶中带着半熟的荔枝露了个头,瞟见底下搂成一团无法无天的两人,顿时羞红了脸,藏在繁枝嫩叶里巴头探脑的观望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雌伏者沙哑着嗓音呢喃:“够了,快起来……”
“我就说,哪来的蜜蜂,这么贪吃,咬我的嘴。”邱粤舔了舔干燥的唇,唇角隐隐有一丝钝痛,想来就说昝三邻的杰作,于是戏谑地盯着昝三邻迷乱的眼,低声笑道,“怎么样,我的嘴可好吃了?”
昝三邻的睫毛乱颤,原本只是想好好看看邱粤的睡容,哪知道自己会鬼迷心窍,以为他还在沉睡,忍不住偷偷的亲上他的唇,明明动作是那么的轻,他却还是醒了……
邱粤被他乱颤的睫毛搅得欲|火大盛,一只不安分的手刚从滑到他的肩膀来到腰侧,想要沿着腰身掀开下衣的衣摆,昝三邻急急地拍开他的手,嗔道:“大白天呢!”
邱粤泄气的趴在他的身上,忽而抬起头,眼里全是晶晶然的眸光,涎着脸道:“你是说,晚上就可以了吗?”
“你敢!”昝三邻气恼地瞪了他一眼,虽然昝一清嫌太热,不乐意在昝家过夜,会去镇上的憨大家借宿,但房间里还有昝四海在呢,况且,昝家兄弟的床都不算太大,以邱粤的身形,勉强躺一张床已经不容易了,还想有别的念头?
“只要你愿意……”邱粤见昝三邻沉下的脸,最后的这句“我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话直接咽回了肚子。
“别忘了还有我四弟呢!”昝三邻踢了踢他的小腿,推离了他的压制,爬起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与头发,警告意味十足地瞪着他。
“对了,我一直好奇,你四弟按照顺序不是应该叫昝四舍吗?”邱粤被他推开了也不气馁,立即黏了上去,贴在他的后背里任他怎么挣扎就是不松手。
昝三邻也没了脾气,只好由把原有说给他听,好分散他的注意力。
哪料邱粤只是“嗯嗯”敷衍着,他才不在乎昝四海叫不叫昝四舍呢,嘟嚷道:“你几兄妹的名字中,就你的最好听……”
“那你的兄妹中,谁的名字好听?”昝三邻突然问,心里蓦然急促跳动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开口问邱粤他的家事,或许问得唐突,他心里也没底,百年大族总有一些常人所不知道的忌讳,邱粤不说,应该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吧。
“没有可比性啊……”邱粤想到他一屋子的堂姐堂妹,头就隐隐作痛,“她们都是女的,就我一根独苗……”
昝三邻暗暗松了口气,听邱粤的口吻,根本不介意跟他提起他的家事,不过也听出了他话中颇多的无奈,于是惊讶地问:“你这么多妹妹啊……”
“没,我就一个姐姐。”提到他的姐姐,邱粤的嘴角不由抽了抽。
昝三邻好奇地问:“那你姐姐叫什么名字啊?”
邱粤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昝三邻何其聪明,睁大眼中不可思议地道:“该不会是那个名字吧!”
邱粤不想承认,可又没办法否认,只好不做回答。
早在他出没502室时,安康就没少拿他的名字开玩笑,昝三邻真切地记得有一次安康大大咧咧地问他:“二哥,你家是不是也有个叫秋香的啊?”于是大家就起哄找个叫唐伯虎的人出来娶了他家的秋香走,哪想到唐伯虎没有找到,秋香却真的存在。
难怪邱粤当时的脸色那么诡异了。
昝三邻吐了口气,秋香,邱香?还是……
“她出生在湘地,我出生在粤地,名字就这样来的。”邱粤仿佛看穿了昝三邻的疑惑,帮他释疑了。
虽然提起那个大他十几岁还不结婚想争抢继承权的姐姐令他很不高兴,不过昝三邻愿意主动了解他的家事,邱粤却极其高兴,索性也把自己的家庭盘根错节的事情跟他说一个大概。
邱家也不知从哪个年代崛起的,历经了百多年动荡,命脉早已移到了海外,这些年才渐渐回归天|朝发展,家族继承权只有不婚女性才拥有,婚嫁出去的女性视为放弃继承权,邱家男儿没有继承家族统领的权利,只拥有继承香火的功用,邱粤这一辈,名字沿用的是水字辈,像他的姐姐邱湘,堂姐邱溏邱涟……
邱粤的母亲是粤地人,出国留学时糊里糊涂就嫁给了他父亲,后来思乡情切,回到了粤地生下了他,便暗自给他取了现在的名字。因为是男婴,邱家人也没怎么在意,男婴没有被选择继承香火的人,名字入不入族谱都无所谓,哪料到他几房叔叔伯伯都是命中无子,生下的个个都是女儿,邱粤这独此一根的存在才被邱家话权者所重视,像现任话权者就是他的姑姑,每次见到邱粤,就有揪着他去改名字的冲动。
昝三邻越听越不安,越不安脸色越苍白:“你……你是独子……”话几乎说不利索,只知道脑海一片空白,这个人的身世比想象中的还要严峻十倍。
邱粤这样的家庭,他拿什么去争抢?一点胜算也没有啊!
“别慌!”邱粤忙握紧他发抖的双手,赶忙安稳:“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四五十岁还能生子的多着去了,再说,不是有试管婴儿么?”他其实也很不爽自己这种落在邱家人眼中就是“继承香火”的身份,一个人的作用只有继承香火,那跟种|马有什么区别?
虽然他遇到了昝三邻之后,天天想的就是种|马要做的事情……可他跟昝三邻这是两情相悦,跟只管泄|欲的种|马能一样的吗?
“她……她们……”昝三邻急急地看上邱粤的眼睛,从那双漆如星耀的眸子里看到了坚定之后,才稍稍安心下来。
“没有她们,”邱粤扳过他的身子,以额相抵,笑道,“不会有她们的,只有我们!”邱粤安慰道,其实他的心里到底也没有一个底,上回他找了赵嘉楷的道,丁浩然当时不敢把此事告到他姑姑耳边,只敢说给他姐姐知道,他那个铁腕姐姐是一点亏也不愿意吃的,扬言要颠覆了赵嘉楷,做了不少手脚,让赵嘉楷跟袁天善吃了不少的闷亏,不过因为有袁家出面调和,邱湘才隐忍不发,如果这事捅到了他姑姑那儿去,估计袁天善也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样的事,他没敢告诉昝三邻知道,邱家的规矩,不是他说想改变就改变的。他有一个很不安分的叔叔,偷偷在外养了几房,坏了邱家只娶一房的规矩,所以这位叔叔被话权者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踢出了族谱,卸了职务,连家产也被冻结了,至于那几房生的孩子,邱粤曾经抱着一线希望偷偷地打探了,居然全是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