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乱的手被坚韧的指甲有力地划了几道印记,那是昝三邻发出的无言抗拒,气息不稳的邱粤稍稍拉回了神智,他结束了令他魂牵梦挂的唇舌纠缠,喘息问道:“怎么了?”昝三邻就算是半推半就,也从未曾如此明确地拒绝过他的逞性妄为,所以即便此刻的邱粤欲|火难耐,也不会罔顾昝三邻的意愿。
昝三邻别过脸,眼帘微垂,不去看他充满情|欲的眼:“你告诉我,还买了哪里的住宅房?”他早已将此生付给邱粤,并不排斥他安排的属于两人世界的光阴,可他一点也没有想过要依附邱粤,一座青穰村的宅院他已经心满意足了,再多,也只徒增烦恼罢了。
邱粤也知道瞒不过昝三邻的聪慧,他也没打算彻底隐瞒,于是交代道:“还有一栋在双月湾的海景区,再也没有了。”双月湾是本市最大的旅游胜点,全国乃至全世界驰名的海湾度假胜地,碧水沙滩海浪里常常看到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身影,王南替他一掷千金,全额购买了座半山腰的四层独栋别墅,院门口就能遥望到大海,周围树荫婆娑,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同样的别墅矗立,室内的布局邱粤不是很满意,正叫人重新设计,而且这个季节也不适宜去海边,邱粤已经盘算好了,待七月份一到,他就要跟昝三邻在那里度过属于他们的美好暑假。
昝三邻不知道他的计划,却感受到了重逢之后的邱粤内心处于极度的惶恐不安当中,昝三邻常常早上醒来之后,会收到邱粤凌晨三四点发来的信息,内容无非是“梦见你”“又梦见你”抑或是“睡不着,想你”这样的字样,见着了之后问他,邱粤却不愿说梦见的是怎样的情形,每每此时昝三邻就会滋生愧疚之情,两人被逼分开时,他梦见邱粤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是现在成天腻在一起,他也鲜少梦见邱粤,偶尔梦见了,也是一些平淡的画面,吃饭,看书,教题,还有难以启齿的春|梦。
他知道,邱粤将分开之后自己过得颠沛流离的生活当成了是他的过失造成的,他也知道邱粤在弥补他,像一个疲于开疆拓土征战四方的帝王拼命将能见到的突然囊括在自己的版图上亲自奉送给流离失所的自己。
“你别再买了,”昝三邻叹息着,双手环上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宽厚的胸口里,贴在衣服听那颗怦动的心脏跳动声,一声一声,急促而有序,声声震撼他的耳膜,“不管住在哪里,是高楼大厦,还是天桥底下,只要你在我的身边,那里就是我的家。”
邱粤倏地觉得整个心胸都激荡起来,眼眶也像被辣椒灼烫了一样热辣辣的,他颤抖着唇想感激昝三邻的以身相许,却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只是“咕咕”地发出一些难以表达内心情感的单音词,双手紧紧的搂住昝三邻的腰身,几欲要将这具单薄的身体揉进自己的躯体里,两人合二为一最好,谁也不能将他俩分开!
邱粤初到h市时,读过苏学士写过的一首词,写的是一个嫁鸡随鸡的女子无怨无悔的抉择,即便过得不好,可有情郎在地方,便是归宿——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他那会儿还笑话苏学士词写的过于儿女情长,哪知道置身其中,才知道诗词太短,不足以阐释全部的海誓山盟。
当天晚上,昏暗的壁灯点燃了卧室暧昧的气氛,野兽一样的喘息不停地在昝三邻的耳畔响起,汗水淋漓的昝三邻模模糊糊地以为已经到了极限了,偏偏邱粤不餍足的手脚又纠缠上,肢体再次叠合时,昝三邻只觉胸膛每一寸肌肤都如同火烫一样再次被邱粤的热情燃烧,他失控地发出高昂起伏的吟|哦,却怎么也熄灭不了邱粤贪得无厌的索求。
直至后半夜,昝三邻才被允许沉沉的睡去。
醒来之时,昝三邻还觉得头晕沉得厉害,太阳穴隐隐作痛,浑身酸疼得厉害,他看看柜台上的钟表,时钟已经指向了11的数字,邱粤不在房内,大概是去捣鼓午饭了吧?他下床去拉窗帘时,脚下一个趔趄,重心不稳地摔了下去,所幸他反应敏捷,双手扶助了柜台才不至于因为泄|精过多而身子虚软无力,咬着牙站稳,窗帘只拉开了一角,毕竟此刻的他几乎赤|身裸|体,对面楼虽然隔得远,但他却不愿这副靡|淫的身子被人瞧去,忙去衣柜寻了条内裤,再捡起昨夜被邱粤丢弃在地板上的衣物,这才去浴室洗去一身的靡|乱痕迹。
蹑手蹑脚进门来的邱粤发现床上没人,听到了浴室里水声流淌,眼前又是一副春|光美景闪现而过,于是又蹑手蹑脚地走到浴室门口,推门发现门竟然被反锁,于是哀怨地敲了敲浴室的门,道:“里面的小哥,需要客服优质的帮忙吗?擦身搓背洗脚,我都会,我还会……”水声停止时,他后面的下|流话更清晰地传到了正在擦拭水珠儿的昝三邻耳边。
昝三邻气恼地将浴巾丢到架子上,又拧开了水龙头把浴缸放满水,决定再泡一次澡,至于那个满嘴都是情|色的家伙,就让他在外面团团转好了!
中午吃的是香浓醇郁的鱼片粥,邱粤就着网上的教程弄的,味道还颇为鲜美。食材也是阿伟一早就送过来的,昝三邻每次想到自己与邱粤的事教阿伟看在眼中,总觉得很是别扭,纵然知道阿伟不会歧视他俩禁忌的感情,却还是没办法做到邱粤那样坦然与之相处。
饭后的两人又腻在沙发上,宽大的屏幕上播放的是cctv9的纪录片,非洲大草原上动物们上演一次又一次优胜劣汰的竞逐,狮子从猎豹的口中得到了猎物,又被成群的猎狗驱赶,可怜的食物从一个又一个的天敌的嘴下撕来啃去,最后只剩下骨头残渣被秃鹫清除干净。昝三邻看了一会,才把电视调成了无声,拿出数学老师私底下塞给他的试卷,试卷除了最后一道比较有难度之外,其余的昝三邻都能解答。
派上用场的邱粤极尽所能地获取自己的利益,一边兴致阑珊地给昝三邻讲题,一边又在他的身上做起了怪,昝三邻有点无奈,明明昨晚已经没怎么节制他胡天暗地的索取了,如今怎么又不餍足地发起情了呢?
两人耳鬓厮磨到了午后三四点,才让阿伟载去超市一趟,买了一些小孩玩具之后,阿伟才把两人载到了医院。
小半夏还在住院,手术虽然很成功,但缝合的唇瓣正处于愈合期,吃食上很讲究,豆腐婶一直不离左右照顾着他。
邱粤当初给他办的是单人独间的病房,此处过去时,却在大病房找到小半夏,四个人住的大病房弥漫着浓郁的药味与尿骚味,其间还听到喘息不定的老人一直咳嗽的声音,丈夫骂跌伤了腰的妻子不配合吃饭的声音,还有小孩大哭大闹不愿打针的声音……
小半夏坐在病床上翻看儿童读刊上的插画,这本插画还是昝三邻上回给他带来的,彩色鲜艳的画面已经有点肮脏了,那只他喜欢的白天鹅也被一团乌黑的秽物涂黑了,他本能地用手去拭擦,却怎样也擦不去那道黑印。
一个三十开外的妇女念叨道:“就不能回去住吗?综合病房也很贵的,一天还要60块,跟抢银|行一样,现在一块钱有多难赚你知道吗!”
豆腐婶听多了,脾气也上来了,冷声说:“怎么回去住?医生每天要给小半夏换药,每天来回的车费就不贵吗?”
“医生这么说,你就这么信?他们那是想骗钱!”那妇人见一贯逆来顺受的婆婆竟然敢顶撞她,不由更生气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贝,“什么换药,不就是消毒水吗?咱们买药回去自己消毒,有什么不对吗?你也不想想你那两个已经读书的孙子,每年学费那么贵,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钱?就你大手大脚的花,也不替我们省省!”
她后一句是用食指推了一下小半夏的脑袋,小半夏倾身差点倒下,豆腐婶眼明手快扶助了他,急声道:“你弄他干嘛?他也是你儿子!”
妇人哼了一声,这里人多口杂,她没好反驳婆婆的话,如果可以的话,她才不想要这个儿子呢!当初刚生下他时,她就叫丈夫把这个儿子丢掉,丈夫随了婆婆的性子,胆小怯弱,不敢丢,待她养好了身子时,儿子的缺陷也闹得街坊邻居都知道了,一旦小孩有什么三长两短,她肯定会落个弃婴罪或者谋杀罪什么的,只好忍耐着养在了身边。
昝三邻抱着玩具熊的手狠狠地捏成了一团,他走上前,喊道:“小半夏!”
小半夏扭头惊喜地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瞳里尽是喜悦之色,他本能地咧嘴一笑,可惜刚做好手术的唇瓣还没愈合,一笑,伤口就会痛疼难忍,一双欢喜的眼睛噙满了泪,手脚并用挪着身子要下床的动作也呆滞了下来。
昝三邻赶忙上前将玩具熊塞到他的怀中,一边安抚他,一边问豆腐婶:“我们带来了鱼片粥,你跟小半夏也吃一点吧。”压根不想去理睬那位应该是小半夏的母亲。
“哦,好,好!”豆腐婶感激地点头,她是陪护,家住的远,不能亲自煮东西给小半夏,医院的食堂既贵又难吃,她只敢去医院外买包子吃,可小半夏要吃流食,只能买医院食堂的小白粥伴碎肉,她尝过一口,太咸了,小白粥放这么多盐,不知想掩盖什么气味。
浓香的鱼片粥很快就引来了全病房的人的注意,那些陪护人员个个问道:“哪儿买的粥啊,这么香?”那个一直咳嗽的老人倚老卖老地问:“还有吗,分给我吃一点吧?”给他的女子制止住,还给昝三邻一个羞涩而抱歉的笑容。
邱粤拧着眉,他早就待不下这个杂乱又臭烘烘的地方了,此刻见有人胆敢在他的面前对他的人挤眉弄眼,实在是忍无可忍,即可去柜台前面订了一间单人房,径直抱着小半夏拎了那只丑极了的玩具熊拉上昝三邻去了新病房,只留下豆腐婶收拾保温瓶,还有那一脸呆愣尚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半夏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