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渊不知道是没有听懂夏青的意思,还是有些犹豫,只是沉默的看着夏青。
夏青重新坐直身子,深吸一口气,对纪渊笑了笑,说:“今天本来陈清绘师姐要约你出去聊聊,你没去成,她应该挺失望的。其实我觉得应该谈一谈的,可能不光是你们俩,我们俩也应该找个合适的时候聊一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娿,你之前不是有过想要跟我谈谈的念头么?那就还是谈一谈吧。”
“什么时候?现在么?”纪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绷,似乎是在感到紧张。
夏青真的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个人,平时不管面对什么事,都总是非常淡定,就好像永远都不会感到紧张似的,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倒紧张起来了。
“不了,今天已经这么晚,明天还有好多事,等你准备好了,咱们找个更合适的时候。”夏青笑过之后,认认真真的对纪渊说,“不过这一次,算是咱们板上钉钉确认过的,可不能再改主意了!”
说完之后,她就率先站起身,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冲纪渊摆摆手,就一个人先去值班室休息了,走出办公室的门,到了走廊里,那里温度微凉,夏青本能的打了一个冷颤,松开了方才握着的手心,手心里都是汗。
还笑纪渊紧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夏青轻轻叹一口气,自己对于感情向来是比较爽快的,从不拖泥带水,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谁,想要的是什么,就不在其他人那里浪费时间,也不浪费别人的时间,并且也一直觉得这样干干脆脆的处事方法还挺好的,唯独在这一次,彻彻底底的破了例,拖拖拉拉到现在,才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不强求不逼迫,但是总可以主动争取一下吧?
有的时候如果说夏青一点都不恼火纪渊一直以来的犹豫和回避,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想一想自己当初在那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因为恐惧,因为心悸,因为抵触,就一直缩在心结当中走不出来的时候,那个声音是怎样一直陪伴着自己,怎样耐着性子去尝试建立沟通,怎样一点一滴的给自己力量,夏青心里那一点点的埋怨也就变得无影无踪了。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钻牛角尖犯轴的时候,纪渊在这期间经历的种种,夏青没有体会过的,就像康戈说的,郑义出事之后,纪渊便把许多事都装在了自己的心里面,从来没有拿出来和别人分享过,自然也没有人能了解他的内心世界。
夏青相信自己的感觉,过去那个让自己感到无比安心的人,并不是一个因为一点点事情就会选择当蜗牛的人,既然这一次提出来找机会谈一谈,他没有拒绝,那就耐下心来等吧,不管怎么样,该来的答案,总算快要来了。
既然颜雪今天值班,夏青当然会选择到自己好友的值班室去作伴,她过去的时候,颜雪还没有睡,正靠在值班床边上摆弄手机呢,见到夏青回来了,便嘟起嘴来,用略带一点戏剧化的哭腔对她说:“夏青,你要是个男的多好!我就可以拖你去帮我堵‘枪口’了!我妈又要给我安排相亲,烦死了!”
“对不起,这个真的帮不了你,就算我是个男的,我也一定要找一个书艺那种温婉可人的,才不要你这种风风火火的女哪吒呢!”夏青对于颜雪的父母帮她安排相亲的事情早就见怪不怪,见她苦着脸,便存心逗她。
“别说你是男的会怎么样,现在就算我是男的,你也照样不会帮我这种忙的,”颜雪拿眼瞄她,“别以为我今天晚上没听出来什么苗头!我就说栋,你对沈文栋那态度就不像那么回事儿,只不过我没想到是纪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之前一句也没听你提过?”
“说来话长,故事有点复杂,所以今晚还是赶紧睡吧,明天还一脑门儿的事情需要跑呢!”夏青打着哈哈想要回避话题。
颜雪倒也不为难她,点点头:“行吧,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以后早晚又让你老实交代的机会!说心里话,至少我觉得纪渊比沈文栋强!我是不知道那些小姑娘怎么回事,我就不喜欢那种满嘴漂亮话的男人,靠不住!”
颜雪没有刨根问底倒也让夏青松了一口气,两个人又随口聊了几句颜雪父母新一轮的催婚事件,然后就各自休息,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就接到了通知,说是朱浩瀚遇害当天那个值班的理疗师一大早出发去车站,被拦了下来,那位理疗师却说自己出差是早就安排好的,是利用寒假后期的时间去外地进行业务学习,而且朱浩瀚遇害当天虽然排班表上的确是他的名字不假,但是他私下里却是和另外一个同事换了班,他本人根本就没有去。
得到了这样的说法之后,队里的同事也立刻对理疗师的话进行了确认,发现在朱浩瀚遇害当天,这名理疗师的行踪的确和他自己所述一致,都在距离大学有一段距离之外的几个地点出现过,也就是说他根本不可能在朱浩瀚出事期间出现在大学附近,更别说是正常值班替球员做训练后放松了。
那位理疗师提供出来跟他换班的人叫做周志专,夏青和纪渊立刻打电话到大学方面,询问周志专的情况,得知周志专请了病假,要明天才恢复上班。
于是纪渊要来了周志专的住址,发现是一个距离大学校区很远的居民小区,他便和夏青立刻出发,朝那边赶了过去,力争尽快赶到。
那个地方距离出事的大学比较远,距离公安局倒是还好,两个人绕开早高峰前后比较拥堵的路段,大概花了二十多分钟就到达了周志专的住处附近。
周志专家住的小区已经十分老旧了,虽然说表面上刚刚做过了翻新和保暖,看起来还挺顺眼的,不过一走进单元门里就立刻露出了马脚,整个楼梯间里都弥漫着一股只有老楼才会有的混杂气息。
来到周志专家门口,纪渊示意夏青在自己身旁等一下,自己先去按下了门铃,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脚步声,然后门镜里面的光线暗了下去,却久久没有人出声,门内的人似乎就是那样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外面。
“周志专在么?”大约半分钟,见里面的人还是不做声,纪渊直接开口问。
一听到纪渊的话,门镜的幽暗似乎晃了一下,然后里面的人开了口:“我就是,你们哪位?有什么事啊?”
纪渊摸出证件放在门镜内的人能看清的位置:“w市公安局的,了解情况。”
终于,那扇破破旧旧的防盗门咔哒一声打开了,露出了门内站着的人。
门里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出头的男人,个子不高,身材也不壮实,面色有些微微发黄,相貌就更加不出众,眉眼之间带着一种老实到近乎于窝囊的气质。
“那……你们就进来吧。”这人很显然就是他们要找的周志专,周志专隔着门径看过纪渊的证件,虽然还有些吃不准两个人的来意,让开门口的动作倒是比较爽快的,他似乎有些尴尬,一边让他们进来一边说,“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这个房子是最近才买下来的,前一任房主在外面欠了别人的钱,所以便宜卖给了我们,本来以为他能拿钱还债呢,结果他实际上是拿钱跑了。
前段时间有人上门来讨债,你们没见我们家门上好多条红油漆那种印子么,都是那些人弄出来的,我也是被他们给吓着了,所以刚才一看不认识的人堵门口,就愣是没敢开门,没想到你们是警察。
你们坐吧,我们家环境一般,也没有什么能招待客人的东西,你们别见怪。刚刚我说的那个上门被人催债的事儿,归不归你们管?”
“那个不归我们管,我们今天过来找你是为了别的事情。”夏青对周志专说,“你是x大体育馆里面的理疗师吧?给篮球队的队员做放松按摩是你负责么?”
夏青一边说,一边迅速的打量了一下周志专的家内陈设,发现周志专的家里面实在是有够简陋,这样的一套老房子,竟然还保持着原本的装修,哪怕不看家具的新旧程度,单纯从风格也看得出来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样式了。
而且这边不光家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个人物品也一样简单,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孤孤单单的独居者,就连门口都只有一双男式棉鞋而已。
“对,我是那边的理疗师,怎么了?”周志专被夏青这么一问,更加茫然了。
“你前天是和同事临时换了班?为什么换班?所以前天是你负责给篮球队做的训练后放松?你都给谁做放松按摩了?”纪渊发出一连串的询问。
周志专被问得有点懵,不过还是愣愣的回答了纪渊的问题:“哦,是,我是跟我同事换了班了,他要出去学习,出发前说是有些杂事没处理完,我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所以前天确实是我,我那天一共给三个人做了训练后放松,因为一共前天参加训练的就六七个人,其他人有好几个刚过完年,还没回来,所以请了假,那六七个人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训练完做放松按摩的。
最后……最后做按摩的好像是我们学校球队的一个主力队员,叫朱浩瀚,给他按摩完我就先下班走了,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么?”
“他死了。”纪渊看着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对他说。
周志专张着嘴巴,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瞪着纪渊,似乎有些回不过神来,过了几秒钟,他下嘴唇抖了两抖,才有些结结巴巴的开了口。
“不可能啊!”他的声调一下子拔高了几度,两只手在面前挥动着,似乎这样能够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一样,“你们不要乱讲话!我前天给他做放松按摩的时候,他还好好的!而且我临走的时候还跟他说话来着,别提多正常了!你们不要胡说八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夏青注意到周志专别看人长得并不健壮,他的一双手大小鱼际处都显得格外厚实,小臂的肌肉也非常精健,线条非常清晰,充满了力量感,这很显然与他平日里所从事的工作性质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你给他做放松按摩的时候理疗室里还有谁?”纪渊并不理会周志专的反应。
“一开始的时候,还有前面一个用仪器做理疗的,他们还打招呼说话,后来那个人比较快,做完就走了,之后理疗室里面就只有我和那个朱浩瀚两个人,那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给他做完放松还拍了拍他,告诉他好了,缓一缓就赶紧去换衣服,别着凉,然后我就走了啊!你们难道觉得他那么人高马大的一个人,会被我做个放松按摩给按死了?”
周志专的情绪有些激动,他一边说话一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你觉得我们会拿人命开玩笑么?”夏青问他。
“我知道你们不会,那难道我就会么?!”周志专很是委屈,“我也不可能拿我自己的命来开玩笑啊!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道理我还能不懂?!可是我跟朱浩瀚无冤无仇的,那孩子挺好,在球队里头不光打球打得好,对我们的态度也都挺不错的,必有得那毛头小子强多了,我就算是疯了,也不可能想到对他有什么不利的!再说你们看看我这个身高和身材,你们让我怎么对他下手?他要是想弄死我,那就跟踩蚂蚁似的,我可没有那个能耐!
你们怀疑我,倒不如去了解了解他们球队里头有那么几个小子,平时嬉皮笑脸的,我看他们对朱浩瀚倒是没有安什么好心思,平时一副巴不得拖他下水,让他出点什么事才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