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璎闭着眼睛，就知道是徐楚乔在旁边搞小动作。
想吓唬我？有没有搞错？
沈璎都快笑了。我不吓唬你就不错了，居然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她虽然没解剖过死人，但这么多年，跟着外公救治过的人成百上千，有好多都是受了外伤，患者浑身上下血淋淋的情况经常见。
她不相信，徐楚乔一个大小姐比自己更能扛得住类似的场面。
不一会儿，吕蒙和桑杰他们抬着一个担架，惨白着脸回来了。助教指挥着他们把担架抬进解剖室，放在指定位置，然后让其他人也一起进来。
解剖实验室里的每一具遗体，无论是自愿捐献，还是无人认领的，因为死后为医学事业做出贡献，都被尊称为“大体老师”。
在解剖之前，同学们集体向“大体老师”默哀、鞠躬。
沈璎神情肃穆，用心哀悼，面前的“大体老师”虽然无言，却将引领她走向全新的医学圣殿。
这是大家的第一堂大体解剖课。老师让同学们每六人为一组，分别进行操作。
沈璎和吕蒙、徐楚乔、桑杰及另外两位同学分到一组。按照要求，每一侧站三个人。
沈璎不想挨着徐楚乔他们俩，见桑杰站在一侧，就主动站到他身边。她想着，徐楚乔肯定是要和吕蒙站一起的，这边只有一个位置，他们只能选对面了。
不料，徐楚乔拉着吕蒙走过来，对桑杰说：“你去那边。”
桑杰愣了一下，心想这没什么好争的，再加上解剖室里不得议论无关的事，就走去了对面。
徐楚乔站在沈璎身边时，趁别人没注意，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怕不怕？”
沈璎瞅了她一眼，没理她，心里暗想“这人真是无聊”。
这节课大家要做的是分离皮肤，观察浅筋膜和深筋膜。
在封闭的解剖室里，福尔马林的味道非常浓烈，每一个人都被熏得眼泪直往下流，嗓子里也刺激得有如针扎一般。
他们这一组，分配到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体型比较胖，少说也有二百斤，与隔壁组分到的瘦弱少女形成了鲜明对比。
局解老师考虑到大家是第一次进行大体解剖，比较照顾女生，各组都是安排从男生开始。沈璎这一组选了吕蒙。
吕蒙脸色发白，但还算冷静，一手拿手术刀，一手拿镊子，开始剥皮，其他人则在一旁看着。
隔壁组的瘦弱少女因为脂肪组织又薄又干，所以一剥，皮就下来了。但他们这一组的中年大叔因为脂肪厚，操作起来难度大得多。
吕蒙的手法还算熟练，一点一点的，终于完成了。
在这期间，沈璎一直探着身子，认真地观察着。看吕蒙的手法，听局解老师说要领，在心中暗暗揣摩，如果是自己的话，这个地方会怎么处理。
每个人都带着口罩，所以挡住了她专注的神情，只露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福尔马林的刺激味道让她的眼中泪水哗哗直流，看上去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徐楚乔表面上在看解剖，实际上大部分精力是在观察着沈璎。
她见沈璎一直紧紧盯着吕蒙，心中很不舒服，于是趁着大家低声讨论的时候，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对沈璎说：“吕蒙是不是很棒？不过，这已经跟你没什么关系了。你还是把注意力放在那个死人身上吧。”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轻蔑，让沈璎有些意外。
对沈璎来说，眼前的大体老师选择在去世之后将身体捐献出来，是为医学事业做出了重大贡献，等她将来老去的时候，她都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这份胸襟，能做到这位大体老师这样。
她对眼前的大体老师满心崇敬。所以，当她听到徐楚乔的语气时，心里非常的不舒服。
不过，局解老师早就声明过，在解剖室里不得进行喧哗嘻戏，当然也意味着不得进行无谓的争执。
她只是给了徐楚乔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跟自己说话了。
谁知道徐楚乔居然误会了。她联想起早上沈璎闭着眼睛睫毛颤抖的样子，以为沈璎是在害怕，所以才不敢让她说下去。
她继续压低声音说道：“小心哦，一会儿就轮到你了。就算你的手再抖，做得再不好也没关系，千万不要一紧张，吐到大体老师的身上。”
她刚说完，吕蒙那边也结束了，因为她挨着吕蒙站着，所以正常情况下就该轮到她了。
徐楚乔拿过手术刀和镊子，也模仿吕蒙的样子开始剥皮。
她刚才并没有认真看，也没认真听局解老师讲要点，再加上大体老师的脂肪太厚，她在皮的内面刮啊刮的，因为手太生，又没有经验，所以有好几处把脂肪都绞烂了。
好容易剥开了皮，因为脂肪层太厚，翻开一层还有一层。徐楚乔一个大小姐，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当时就恶心得呕了几下。
局解老师在旁边，听着声音不对，问她：“你早上吃饭没？”
徐楚乔小声说：“吃了一些。”
局解老师的脸色马上就不好看了：“上周不是提醒过你们，今早不要吃东西的么，怎么这都记不住？”
徐楚乔心说：“这不是因为昨晚的红烧肉太油腻，只吃了两口，今天早上太饿了嘛。”
一想到红烧肉，再看一下眼前白花花的脂肪，徐楚乔再也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眼见她就要吐出来，她连忙用手去捂嘴。
局解老师大喝一声：“别动！”
吕蒙离她最近，用胳膊挡开她的手臂，这才避免她把刚刚解剖过尸体的手捂在嘴上。
这一来，徐楚乔再也忍不住，把手术刀和镊子随手一扔，就踉跄地跑出去，紧接着门外就传来一阵呕吐的声音。
局解老师看着扔在大体老师身上的手术刀和镊子，气得脸都青了。但刚才那种情况，徐楚乔要是再慢点，弄不好就能吐到大体老师身上，两相比较起来，这种结果还是好的。
局解老师伸手拿起手术刀和镊子，递给沈璎：“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