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碧落连环计将宋行军骗来为其引路。这个连环计首先是在马厮抢夺了宋行军的坐骑,这只马儿虽然有灵性,但远没有蚩风的灵性,根本不能为顾碧落引路,但宋行军不得不防。
而在树林中,顾碧落设计抢夺宋行军的令符更加令宋行军担忧,宋行军心知中计,但为时已晚,人在后悔时最容易冲动和不理智,被手下人解救后,当即急奔去刑部,这时候顾碧落便可跟在他后面,并且利用令符再次进城。
宋行军太警觉,顾碧落深知他的性情,便利用这点,设了一出连环计骗得宋行军带路,宋行军进城后,顾碧落就已经事先吩咐婳瑶跟着他,果然不出所料,宋行军一进城便去关押沈风的地方。
此时,时辰已入夜。
皇帝给了自己三日时间要不要杀沈风,皇帝杀了沈风,等于当着濮阳宫的面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所以,这个三日,也是皇帝想要,他需要思考,尽管一开始已经有了决定。
他现在思考更多不是要不要杀了沈风,而是杀了沈风之后,又要杀谁,杀多少,顾碧落,杀,学士府,诛杀,唐家,满门抄斩,后宫,进宫超过三十年的,全部秘密杀死——
这只是最基本的!
皇帝要杀的不是他们,而是有可能知道“那个秘密”的人,为此,不惜任何代价!
沈风猜到皇帝的想法,毅然上京!他必须去阻止一个即将成为疯子的人,那个人还是皇帝!
而让皇帝疯了的导火索恰恰是沈风,压垮皇帝的最后一根便是九鼎的传言,听了传言之后,皇帝才终于知道,为何那些濮阳宫如此忌惮沈风,岂不是因沈风得到了传言。
所以在听到这一传言时,皇帝已是九分相信,脑中第一个念头便是不惜任何代价杀了沈风。
为何!?
因为沈风有九鼎!
哪怕只有一分可能性,皇帝都要杀了沈风!
为何?!
因为是九鼎!
九鼎是自古以后帝王朝的象征,代表九州天下,天下人皆知有九鼎才有帝皇,可说,九鼎的象征意义经过几千年的沉淀,已凌驾于帝王之上。
九鼎之与皇帝的威胁远大于“那个秘密”,秘密始终是言语,而九鼎可是灭不掉的华夏象征。
基于这一点,沈风必须上京将这个谣言撇清了,至少要澄出皇帝心中一半的可能性。
顾碧落说皇帝会来救沈风之时,众女皆是惊讶,明明是皇帝要杀人,岂会救人?
顾碧落脸色十分苍白,羸弱地靠在墙边,微微一笑道:“皇帝不见沈风,便是怕被沈风说服,反过来想,皇上并无杀人之心,只是强迫自己要杀了沈风,若是沈风见了皇上,必能说服皇上。”
有些时候,我们总会强迫自己做一些事情,哪怕毫无意义,甚至损人不利己,因为强迫,都会强迫自己去做。
帝王,更是如此!
众女听得玄乎,但又觉得颇有几分道理,其实这番话,是在西征之时沈风曾经告诉顾碧落的,在这里,顾碧落引用了一下,当时沈风以“当皇帝当太久,难免有些心理变态”展开话题,结果招来顾碧落一顿警告。
“等皇上来?那我们为何要找到此处?”说话的人是林可岚,之前还与唐大小姐一起拉绊马索。
“制造混乱!”顾碧落道:“以我对皇上的了解,皇上必会亲自出宫,到时候一定在这刑部周围——婳瑶,你务必将话传入皇帝耳中,如此一来,皇上才会起疑心亲自前来。”
纪婳瑶这才恍然道:“寻到此处并不是为了施救,而是为了制造障眼迷雾,令皇帝生疑。”
夏嫣然疑道:“婳瑶,你传了什么话进宫中?”
纪婳瑶道:“便是刑部和宋行军之事,顾小姐今日寻过宋行军,再在刑部制造混乱,皇帝必然对宋行军心生疑虑。”
顾碧落脸色凝重道:“但如此一来,皇上今天夜里便会杀了沈风,若是今日不能将皇帝请来——”
闻言,各女神情深深担忧。
、、、、、、、、
亥时一刻。
刑部外面一片狼藉,周末尽是黑烟,一场大火将刑部弄得乱糟糟,不过里面的宋行军没有出来,而是镇守在刑部内部。
几个女人焦急的等待着,她们藏在一处高楼上面,位于刑部的西边一角,而在刑部的另一侧,一个脸上画着脸谱的戏子和一个美男也在观望着刑部。
“来了!”
唐大小姐惊呼一声,众女急忙上面观望,只见叶绛裙微服出宫的皇帝挟持住周围一群禁卫对着叶绛裙,叶绛裙依旧将皇帝挟持进入刑部,这时候她们几个人可不敢露脸,以后追究起来,不死也要脱层皮。
叶绛裙挟着皇帝进入刑部大门,众人不敢上前,里面只留了一个宋行军,沿着幽暗的刑部通道一直走进去,便来到刑部监牢的最深处。
眼前的监牢不如说是一个球形铁笼,关押的尽是一些重犯,住过这里的人有皇亲国戚、王侯将相,沈风是最近的主人。
“进去,所有人都不要跟进来!”叶绛裙眼眸扫向后边的人,便是手中挟持着当今皇帝老二,她依旧面不改色,真不知道该说她是心理素质好,还是缺心眼。
“退后!”皇帝阴沉着脸,怒气俨然到了极点,他最不想要来的地方,有最不愿意见的人。
“皇上——是!”
嗡——
铁门重重关上,叶绛裙望着里头关着的人,走到他身边,踢了踢他的身体,喊道:“起来了!”
皇帝看得勃然大怒,这小子大胆包天,竟然挟持天子,他则在这儿睡大觉,此时此刻,皇帝有千万个年头想杀了沈风!
沈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这个时辰正好睡觉,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舒舒服服睡过觉了,这三天里,他每天吃饱了就睡,脑中没有多余想法。
吃了三天牢饭,脸上却精神熠熠,完全没有露出颓废,反倒是皇帝,这几日十分焦虑,再被人挟持过来,脸色十分难看。
“劳驾皇上了。”沈风从木板上爬起身,转而道:“师父,你先出去。”皇帝来后,沈风反倒寥寥一句,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叶绛裙走出铁笼。
叶绛裙一走出去,皇帝与沈风反而没有说话,都是静静地站在一起,良久之后,皇帝才叹息一声,语调难以捉摸道:“沈风,你是否真的得到九鼎?!”
沈风依旧脸色沉静如水,不答反问道:“我想反问皇上一句,是九鼎对皇上有威胁,还是谋朝篡位之心对皇上有威胁?”
闻言,皇帝仿佛无动于衷,只是脸色变得更加平静,皇帝知道自己没有性命之忧,今日来刑部,只不过是来听这小子如何诡辩,和早朝听大臣如何争辩并无差别。
沈风说了一句话,又不说话,就是先逼着皇上再开口,一个人自弹自唱仅仅是自我高`潮,要是说服皇帝,必须撬开他的口,什么事都拿出来说清楚。
又是沉默了许久,皇帝终于道:“坐拥天下,只有不敢想的人,若是有机可乘,何人不想将朕取而代之。”
要说沈风完全没有野心,那是假的,特别是当越陷越深后,会变得更加身不由己,但沈风并不喜欢那样的生活,闻言,嗤笑置之,忽然语调一高,厉色厉声道:“游山玩水照样拥有天下,美女成堆不需临渊慕鱼,我会觊觎皇位吗,皇上,你真是糊涂!”
“大胆!”听罢,皇帝立即变了脸色,沈风这话极是巧妙,故意职责皇帝,不过却将谋反之名转为不敬之名。
沈风面不改色道:“皇上尽管发怒,我还是那句话,皇上就是糊涂,糊涂之极!”
“你!你!”皇帝气得吹胡子瞪眼,但这种愤怒,比起听到九鼎的愤怒,简直不值一提。
沈风装出一脸愤然,一脸忠臣良将的形象,呼吸一口浩然正气道:“我若是想要你的皇位,又何须在天下人面前说自己的蜀人,你以为我真是蜀人吗,我不稀罕你的皇位,更不稀罕当你臣子,我走到今天,完全是因为我的老婆,切,什么玩意儿!”
沈风大老远将皇帝拉过来,当然不是为了认怂,更不是像现在为了训斥皇帝,这是一种心理战术,越是表现出没有敬畏之心,皇帝反而会觉得坦诚。
皇帝怒气接近了极点,沈风仍旧不依不饶道:“外边的人造谣生事,你倒好,别人说什么你听什么,我要是有九鼎,现在就可以谋朝篡位,何必跟你站在这里耗时间。”
皇帝仿佛怒火攻心,血压一直飙高,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睛如同火山喷发冒着火焰,叫人畏惧,偏偏他遇到的是沈风,沈风是打定主意要跟皇帝大吵一架。
沈风略带嘲意地望了皇帝一眼,慢悠悠地坐在监牢内的床上,反其道而行之:“是不是感觉江山不保皇位岌岌可危,来,你不是想杀我吗!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师父,进来一下!”
叶绛裙从外面走进来,沈风将她的剑拿过来扔到皇帝面前,然后再次坐回床上:“剑给你了,皇上随时都可以要了我的命!”
皇帝眼角鱼尾纹猛地一拧,整个头皮颤了颤,整个人陷入激动和暴怒之中,目光紧紧盯着地上的剑,逐伸出手将拾起握在手中,忽然叹息一声,将剑扔掉。
沈风看在眼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皇帝要真刺过来,老子扭腰一躲,那就尴尬了,皇帝选择不杀,那第一阶段算是成功。
接下来是第二阶段。
“皇上,得到九鼎的不是我,但或许是他们。”
沈风忽然冒出一句话:“要说蓄谋已久,他们可是筹划了几十年,得到九鼎也不足为奇,但若不是天命所归,绝得不到完整的九鼎,或许他们只是得到其中之一。”
沈风继续加猛药,“有件事情可以告诉皇上,他们确实在寻找九鼎,至于结果如何,我就不知道。
“逆贼!”皇帝眼瞳猛缩,心中的猜疑多半已转移到濮阳宫。
这正是沈风所想要的。
“谁有谋反之心,才会有九鼎。”揭了一下濮阳宫,沈风又揭了一下自己的老底:“不错,我是去过天府,但天府根本没有九鼎,如果有九鼎,也早被‘他’拿了。”
至始至终,沈风没有提起濮阳宫和濮阳策,皇帝也没有提过,皇帝似乎刻意避开,显然十分忌讳。
皇帝顿时陷入思索,似乎在谋划着什么,铁笼中十分阴暗,但皇帝的目光却异常锐利,直欲穿透人心,皇帝看着沈风,想看穿沈风的人心,有时候根本看懂,时而狡猾,时而坦诚。
“他们在天府找不到九鼎,却以为我在天府得到了九鼎,这才是因此忌惮的根本原因,很显然,他们离间我与皇上的同时,也在试探我究竟有没有九鼎,所以皇上一定要稳住阵脚,不能让他们看出破绽,让他们一直忌惮着,只要能僵持住,我有把握将他们除掉。”沈风振奋地说着,从战略上去说服皇帝。
皇帝忽然重重拍他的肩膀,十指紧紧抓住肩胛,从后目光吊视着,森然道:“为何你助朕?!他或许也是一个选择。”
这时候,两人再也不是君臣关系,君臣关系危险,不是君臣关系更加危险,沈风心中明白皇帝并不是信任自己,转身过去,将皇帝的手拨开,语重心长道:“因为他已经是个疯子,而我不能让皇上也变成疯子。”
说罢,沈风便走出铁笼,留下木然而颓废的皇帝。
沈风最后一句话看似是在解释,其实是在告诫皇帝,不要为了皇位而变得疯狂,变得惨无人道。
“给我拿下!!”
一走出铁笼,宋行军便带人围过来。
“让他走!”
躁乱间,皇帝也从铁笼中走出来,沈风猛然大喊道:“还不放下兵器,不要吓到皇上,皇上,我觉得我们一起走出刑部会比较好。”
皇帝脸上泛起高深莫测的笑容,脸皮皱出稍显和善的波纹:“甚好。”
宋行军进入天策府,已稍微摸索到目前的形势,见皇帝态度改变,便知皇上已被说服,对沈风,他没有置于人死地的绝对理由,正如他所言,皇命不可违,喝去左右,护送皇帝走出刑部。
夜明星稀,重见朗空。
当沈风与皇帝走出刑部,纪婳瑶她们皆看到了,同样看到的,还有濮阳宫的人——苏沉央与墨画道人。
“皇上!”沈风虚望了几眼,目光停在一座高楼上的两个人,淡淡笑道:“我还有一个地方要去,改日再去找您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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