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了贼哥的腕足,循着光亮渐渐靠近,唐积德这才安心,原来是一只鮟鱇鱼,浑身上下疙里疙瘩,看着就跟癞蛤蟆似的,嘴巴张得老大,正在那钓鱼呢。
刚才看到的光点,就是鮟鱇鱼背鳍上面延伸出来的一根长刺,最前端就像一个小肉球,不时突突摆动两下,活生生的一个拟饵,而且还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吸引猎物上钩。
海底姜太公啊——唐积德看着这只鮟鱇鱼一动不动稳坐钓鱼台的模样,也颇觉得有趣。
一条傻乎乎的小鱼游动过来,被亮光吸引,还以为是碰到好吃的食物,就匆匆忙忙游上去。那只鮟鱇鱼大嘴一吸,小鱼便落入口中。想要从它那个布满利齿的嘴里逃出去,只怕是难喽。
鮟鱇鱼正享用美食呢,忽然颤颤巍巍又游过来一个猎物,直接装到拟饵上,于是又张嘴一吸,结果咬中了唐积德的藤条,然后被捆了个结识,拽到身前:你钓小鱼,我钓大鱼。
唐积德心里这个美啊,不过近距离观察鮟鱇鱼,更觉得这家伙奇丑无比,身体表面满是凸起,棱棱角角,无比粗糙,根本没有下手的地方。而且软软塌塌的,肌肉很是松弛,于是也没有太大兴趣,索性藤条一抖,日行一善。
那只鮟鱇鱼笨拙地扭动着身体,靠着两只前鳍拨动水底的泥沙,慢慢向远处爬去。引得唐积德鄙视不已:亏你还是鱼呢,连游水都不会。
正自洋洋得意,猛然间一个巨大的黑影袭来,一张血盆大口直接吞向唐积德的大头,上面十多厘米长的利齿,闪烁着慑人的寒光。
还好唐积德最近久经战阵,反应速度明显有所提升,藤鞭猛然折叠成半米多长,直接塞进那张巨口之中。然后才向旁边转转身,躲过了对方庞大的身躯。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那家伙赫然是一条六七米长的大鲨鱼,雪白的肚皮彰显出它高贵的身份——大白鲨!
这家伙传说是吃人的——唐积德连忙往贼哥那边靠去。正正是应了那句老话,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在大白鲨眼中,他也就是条小鱼罢了。
支起的藤鞭当然经不住大白鲨的咬合,所以在稍稍缓冲了一下之后,立刻就重新变回原样。还好它足够坚韧,经受住大白鲨牙齿的考验,并没有变成两截。不过这只大白鲨显然是个吃茬子,用牙齿试探着咬了两下,然后就不管好歹,往肚子里吞。
不至于吧,饿疯了啊——趁着大白鲨稍微松口的工夫,唐积德的藤鞭灵活地绕过大白鲨那些十几厘米长的尖牙,缩出鲨口,并且还在大白鲨的头上来了一鞭子。唐大头之所以敢这等放肆,主要是因为他已经躲到贼哥那粗壮的触须里面。
显然,大白鲨也发现了大王章鱼,月牙尾巴一摆,悻悻然准备撤退;可是在这个时候,一个娇小的人影朝它游了过去,正是小虾米。
大白鲨张着大嘴刚要咬,结果被小虾米的巴掌拍在嘴巴上,然后小手摆了摆,示意它这个习惯可不好。话说大白鲨是一种好奇心特别强的动物,遇见啥都想了解一下。只是它了解的方式叫人有点受不了,那就是咬。只要是感兴趣的东西,必然上去咬一咬。可是谁能架住它那牙口儿啊。
这也叫大白鲨背上了不少坏名声,其实,它们的智商一点不比海豚低,同样都是海洋里面以智慧著称的动物。
很快,小虾米就和大白鲨在海底共舞,看着那个六七米长的大家伙在水中灵活而曼妙的舞姿,还真有点赏心悦目的感觉。尤其是人鲨共舞的画面,是那么和谐而自然。反正唐积德是没感觉到惊险刺激,只是深深体会到生命的美好和可爱。
是的,或许在别人看来,人鲨共舞是一件很刺激眼球的事情,但是此时此刻,表现出来的则是生命之间的交流和亲善,叫人心中不禁涌动着脉脉的温情。
就在唐积德体会着这温馨的一幕的时候,看到红光中的小虾米向他招招手,不由愣了一下:还有我的事啊?
小虾米朝他笑笑,两个大酒窝越发可爱,心里念叨着:大头叔叔,你的伞舞和扇舞都是一流的啊。
这个笑话是她从由奈子那里听到的,只是唐积德还一直蒙在鼓里。
不过他还是响应号召,向大白鲨靠近。这一次,大白鲨没有用它的大嘴和唐大头打招呼,只是用它头部最前端撞了撞唐积德的肚皮。
轻点,你这个粗暴的家伙——唐积德差点吐喽,不过为了表示友好和诚意,他也伸出手,在大白鲨的身上拍了一巴掌。
小虾米连连向大头叔叔摇手,示意不要这样,可是唐积德的注意力都在大白鲨身上呢,没瞧见。
哎呀,扎手——唐积德龇牙咧嘴地收回巴掌,只见上面划开了好几个小口子。细看之下才发现,大白鲨的鱼皮表面全都是细小的钩刺,就跟钢锉似的。这家伙,浑身上下都是武器啊。
但是大头哥从来都是不会白白吃亏的,他伸出手指,向大白鲨比划了一个中指。然后就看到大白鲨忽然翻了个白眼,乌黑的眼睛一片白,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反正在唐积德眼里,这家伙够妖孽,很人性化。
小虾米也游到唐积德身旁,然后伸出小巴掌,拍拍大白鲨,她的小手,显然是不怕上面的尖刺,一点事都没有。
大白鲨张开大嘴,在唐积德面前晃悠来晃悠去,白森森的牙齿瞧着就瘆人。唐积德也纳闷了:啥意思,牙疼啊,我是厨子,不是牙医。
这时候,小虾米也做了个奇怪的举动,把他腰间的藤鞭伸进大白鲨的嘴里。唐积德就更糊涂了:喂鲨鱼啊?上边那一串海参刚才都叫它给吃了,藤鞭它肯定嚼不动?
在水下不能说话,这也导致了交流起来比较麻烦,在比划了好一阵手语之后,唐积德这才明白:原来小虾米是叫他把藤鞭伸进大白鲨的肚子里面,然后把胃里的一些杂物给清理出来。
唐大头明白了,这是拿我当超级马里奥使唤,通通下水管。ok,我顶你大蘑菇——
藤鞭就像是一只灵活的手臂,顺着大白鲨的嗓子眼钻了进去,向里延伸了两三米,估计是快到胃部了,就开始在里面乱抓。
有了——唐积德慢慢收回藤鞭,只见上边卷着一个黑刺刺的海参,不由汗了一下,这个算不算物归原主?而大白鲨又翻了一个白眼。
用点心啊,大头叔叔——小虾米手里比划着。
唐积德讪讪地点着大脑袋,然后又把藤鞭送了进去,开启感知,慢慢在大白鲨的胃里搜寻目标。大白鲨的胃部也很奇特,居然又一层坚韧的厚壁,难怪这家伙啥东西都敢吞:牙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
通过藤鞭,唐积德感知到一个圆柱形的物体,这个应该不是海参了,于是用藤条裹住,小心翼翼地往外拖。很多时候都是,下去容易出来难。顺逆之间,天差地别。
当把这件东西弄出来之后,连小虾米都吃惊了,居然是一个酒瓶子,你就说大白鲨这家伙胃口多好吧!
其实还是它的好奇心在作祟,看到抛落到海里的酒瓶子也想咬一咬,结果就滑到肚子里面。
顶出了一个大酒瓶子,超级马里奥的干劲更足了,足足折腾了大半天,先后从大白鲨的胃里取出来两截木头、三个易拉罐,最后居然还有一个汽车牌照。
看到那个汽车牌照被取出来的时候,唐积德都傻了:你丫不会是吞过小轿车吧?这哪是胃啊,简直就是废品回收站!
或许是清除了胃部垃圾的缘故,大白鲨也通体舒泰,游动起来更加轻灵飘逸,而且对唐大头的态度明显亲热不少,总想在他身上蹭几下,弄得唐大头避之不及:我可不是铁板一块,架不住你的锉刀。
在小虾米的斡旋下,老贼和大白鲨也互不侵犯。在继续向海沟深处下潜的时候,唐积德发现那只大白鲨也一直陪伴,看来是赖上了。于是就很恶毒地给这家伙取名叫“白眼”。
到了这个深度,海底基本上就是软泥和细沙,而且温度也只有几摄氏度。还好唐积德和小虾米感觉不到寒冷,他们可没有白眼身上厚厚的脂肪层,要是没有点特殊本领,早就冻抽了。
而唐积德也终于看到了那些散落在海床上的锰结核,就像是一个个大馒头似的,散落在海底。这玩意是从地壳里慢慢凝聚出来的,并不是从海上掉落,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取之不尽的能源。
越往下,锰结核越密集,最后差不多是一个挨一个,叫唐积德想起了东北老家过年时候蒸的豆包,放在锅里的时候,就是一个挤一个,密密麻麻。
或大或小的锰结核躺在静静的海底,大的超过蓝球,小的就像小虾米的拳头。放眼望去,视野所及的范围之内,铺了一层。唐积德也深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这是大自然最好的馈赠啊!
随即,他就陷入了深思之中:大自然的慷慨,好像也填不满人类的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