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渡远将余锦瑟哄睡后,躺在床上理了理思绪,许久才睡了过去。可白日里发生了那许多事,到底睡得不熟,身旁有了些微动静便惊得他立时醒了过来。
他急忙往身侧一瞧,就见余锦瑟不断挥舞着双手,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呢喃着什么话。
卫渡远眉头蹙得更紧了,伸手轻轻拉住了余锦瑟的手,她却是挣扎得更厉害了,本是呢喃的声音陡然变大:“不要,我不要喝……你们给我滚开……”
他再也无法忍受看见她这副模样,终是一把将人给抱到了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柔声哄道:“锦瑟,是我,不怕,我在呢,不怕……”
余锦瑟在卫渡远温柔的话语和轻柔的拍抚中渐渐安静了下来,或许晓得这个怀抱是属于谁的,她还惯『性』地在他胸前蹭了蹭。
卫渡远觉着窝心又心疼,锦瑟白日里看着再怎么无事,到底还是在她心底留下了阴霾。他晓得这事儿急不得,只能慢慢来,可还是觉着心被人揪着似的,最后只余一声叹息消散在这漫长的夜里。
卫渡远到底还是高估了王夫人的果决,过了晌午,她终究还是找上了门。
卫渡远看着站在外面的王夫人,冷冷道:“王夫人,对不住,我媳『妇』儿身子骨不好,如今没法子见人,请回吧!”
倒不是他不讲情面,若是王夫人不上门来,他或许还不至于迁怒,只是她这上门来了,自然不会是来赔礼道歉的,只可能是来替王大说情的。
王夫人今个儿既然来了也就做好看人脸『色』的准备了,况且她想着余锦瑟之前对她还算愧疚,或许可以利用这点,让她退一步。
“卫哥,我晓得你心中有气,我今个儿也是诚心来道歉的。”
卫渡远面『色』丝毫不变:“王夫人觉着抱歉就不该再上门来寻我们夫妻俩。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不是王夫人你的错,你也不必致歉。在下身子有些不适,招待不周,还是请回吧!”
卫渡远不想余锦瑟见王夫人就怕她因为觉着亏欠了王夫人就心软答应放过王大,到时候他为着锦瑟也会答应不再计较,可是他不想就这样罢休了!
思及此,他又道:“王夫人还真是好气量,被自己的夫君一再背叛却还愿意为他奔波。”
王夫人心中一凛:“你什么意思?”
随即她又想到了那封信:“你就是屡次报信给我的人?”
卫渡远坦坦『荡』『荡』地看着王夫人:“在下不晓得王夫人说的什么信,只是我媳『妇』儿恰好听了点事去,在下也就往深处想了想。毕竟,王大本就只是有点机灵,又老了,『色』令智昏,万没有想到自己最为相信的人竟是背叛了自己。”
卫渡远字字戳在王夫人的心窝子上,她又何尝不是一个蠢人呢?她觉着那管事是自己从娘家带来的人,能力也不错,她便很是信任他,许多事也交给他去办,谁晓得他竟是联合她的丈夫妄图图谋她手中掌握的财产。
可她能又怎么办?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了,他不顾,她难不成就不顾了吗?毕竟他们之间还有两个孩子,也算是替两个孩子谢了他的生养之恩,以后各不相干。
“我晓得你们心中有气,我也气,但他毕竟是我孩子的父亲,我还是要再拉他一把的。”王夫人眼眶子都红了,可眼泪硬是没有掉下来,“你就算是锦瑟的丈夫总也不能阻止她见人吧!”
卫渡远有些犹豫,正如王夫人所说,他没有资格阻止锦瑟要见谁,她是个人,总会有自己的想法。
“锦瑟刚睡下,若是你要见,就先进屋等会儿吧!”
王夫人身旁的丫鬟看不下去了:“你们……”
王夫人怕她坏事,怕截了她的话头道:“这里没你多话的份儿!”
那丫鬟只好将未尽的话咽了回去,不甘地瞪了卫渡远一眼便再没多说什么。
卫渡远将人让进来,倒了杯茶给王夫人,没大会儿他就听见里屋的动静了。一进去瞧,竟是余锦瑟又做噩梦了,他忙上前轻声哄着,却见她缓缓睁开了双眼。
“又做噩梦了?还想睡吗?我陪着你。”卫渡远柔声问道。
余锦瑟对着卫渡远笑了笑:“不睡了,睡多了晚上该是睡不着了。方才你去哪儿了?”
卫渡远敛了脸上的笑意:“王夫人来了,你……罢了,要见见吗?”
余锦瑟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散去,顿了顿,还是道:“见见吧!”
余锦瑟出了里屋王夫人立时便站了起来,她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为着这样一个负了她的男人当真值得吗?
“王夫人,外面的花开得正好,我们去外面坐着聊吧!你这还是第一回来我们家吧,比不得王府的花园,可看着也还不错。”
发生了这么多事,怕是王夫人也不愿听她唤她婶子吧!
余锦瑟将茶壶茶杯放在托盘中一并端了出去,两人还没说上两句话,卫渡远倒是出来了:“擦擦脸,方才出了一额头的汗,黏糊糊的,该是不舒服了。”
余锦瑟很是自然地接过了卫渡远递来的湿帕子,将脸擦了擦,又擦了把手才将帕子递还给了他。
到了夏日,她午睡了起来都是要擦把脸的。如今虽然入秋了,可天儿到底还是热的,她方才又做了噩梦,更是出了不少汗,不过急着见王夫人她今个儿倒是没来得及擦。
王夫人绞紧手中的帕子,眼里满是羡慕,就算是她同王大初初在一起时他也从没这般体贴过,可两人那时到底是恩爱有加的,只是后来怎么就变了呢?
王夫人却是从未想过或许不是后来王大变了,而是王大原本就是这样的。她到底还是没法子接受自己从一开始就看错了人。
“王夫人见笑了。”在客人面前擦脸委实失礼,可余锦瑟不想拂了卫渡远的意。
王夫人摇了摇头:“你们两人的感情还是那般好,当真是琴瑟和鸣!”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又道:“锦瑟,我今个儿是来替我夫君同你道歉的,还有个……我希望你去衙门里说,我夫君同这件事无关,他没有想要杀了你,可以吗?”
见余锦瑟脸上表情不变,怕她拒绝,王夫人急急又补了句:“你们夫妻俩可以同我提条件,我一定尽量满足。”
余锦瑟不晓得为何在王夫人口中说出来的是王大试图杀害自己,这罪名可比企图强要了她大多了。她下意识看了眼倚在门口的卫渡远,心里大致有了个底,她这才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王夫人。
“王夫人,我晓得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可王大真的值得你这样做吗?他连福都不愿意跟你同享,遭难了就想起你了,这样的一个人你还要同他过一辈子?”
她昨个儿晚上听卫渡远说了些他的猜测,大意是王大同卫芊芊,还有那管事串通,打算将王夫人名下的财产都弄到自己手上。
可王大不晓得的是,这些个东西却是都进了那管事的兜里。
她听了后本是想让卫渡远去同王夫人传个话的,后来晓得他已经托魏三传了,这才作罢!
这事儿若是真的也算是还了王夫人的恩情,她心头的歉疚也能消散不少。可没成想,如今王夫人竟是来求她不再计较此事,还将她和卫渡远视为贪图利益的人,当真是一点儿情面都没有了!
“至于王夫人说的条件,我就想同我夫君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不被人打扰,更不必牵扯进那些个无谓的事情中来,你可以办到吗?”余锦瑟提及此,眼神不禁凌厉了几分。
王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是啊,这安稳的日子她尚且还得不到呢!但她该说的还是要说:“他到底是我孩子的爹啊!我同你说实话吧,我是打算等他出来了就同他和离。”
余锦瑟缓了缓神『色』,可还是摇了摇头:“王夫人,回去吧!这事,我帮不了你。”
王夫人面『色』也不好了,冷声道:“我见你们不是好好的吗?信不信我告你们个欺骗朝廷命官?”
卫渡远正要开口,却是被余锦瑟给阻止了。
只听她嗤笑一声,不慌不忙道:“那王夫人可以试试!看看旁人更愿信我们受害者还是更愿信你们这个加害者的家人!”
王夫人双手握拳,咬牙看着余锦瑟,良久,她缓了脸『色』,就准备跪下,余锦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的手臂,到底是没让她跪下来。
“王夫人,你何必呢?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你的,放他出来也不过是祸害别人罢了!”
王夫人带来的丫鬟不服了,怒道:“真是给脸不要脸,我们家夫人都这般求你了……”
“难不成你们求,我们就该应吗?”卫渡远毫不留情道。
王夫人从未受过这般耻辱,对着丫鬟摆了摆手,也就准备坐上马车走了。
卫渡远见了,又意味深长地提醒道:“王夫人,你最好不要妄图想别的法子将人给救出来,到时候你搭上的不仅是你的命,还有你一双儿女的命,只怕整个王府都会就此没了。”
王夫人搭在丫鬟手上的手一颤,回头看了眼卫渡远,她的心禁不住又瑟缩了几分。她晓得,他说得是认真的,莫名的她就这样信了。
待人走了,余锦瑟才拉着卫渡远急急地回了屋:“你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卫渡远都老实招了,也准备承受余锦瑟的火气了,却不料她只点了点头便没再说什么了。
他觉着是不是余锦瑟还在酝酿?想着,他也就唤了她一声,见她应了,又唤了一声。
余锦瑟终于是受不了了:“你到底要叫我多少声?”
卫渡远又细细打量了一番余锦瑟的脸『色』,见她除了些无奈便没什么,这才试探着问道:“你不生我的气吗?”
余锦瑟更觉着无奈了:“难不成你想我生气?或者说我生气了你才安心?”
卫渡远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讨好道:“媳『妇』儿笑起来才最是好看!”
余锦瑟忍着笑道:“就你嘴贫!”
她哪里不晓得卫渡远的意思?他做这些都是心疼她呢!况且,她也觉着这都是这些个人应得的。
俗话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人犯我,我必加倍还之!大抵这又是她同卫渡远的一个共通点吧!
也正是两人对待人和物有着相似的看法,这才有了他们如今的相濡以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