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扑通’一声,只见一个人影猛地一扎子就跳进了河里,不大会儿就见他抱着余锦瑟从河里冒出了头。
没成想,那人竟是着急忙慌从别的村子赶回来的卫渡远。
卫渡远眉头紧皱地将余锦瑟抱上了岸,拍了拍她的脸,急急唤道:“锦瑟,锦瑟……”
然而余锦瑟显然是喝水过多,晕了过去。
卫渡远也不敢耽搁,当机立断,伸手给余锦瑟按压着胸口,连着几下,然后憋着一口气,抬起她的下颌渡给了她。
可反复几次,余锦瑟肚子里的水还是没有吐出来,人也没有醒。
卫渡远愈发心慌,要不是他还能『摸』到余锦瑟的心跳,他都要以为这人已经永远离开自己了。
只要人还活着就好,他也不嫌累,坚持做着这几个动作。
良久,余锦瑟终于歪着脖子将水给吐了出来。
卫渡远一把将人抱在了怀里:“锦瑟,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他紧紧抱着余锦瑟,眼泪便这般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竟是喜极而泣了。
余锦瑟缓缓伸出一只手捏住了卫渡远的衣裳,低低道:“渡远,我好冷啊……肚子……腹……”
她到底是没说清楚是哪里疼就这般歪头晕了过去。
卫渡远忙将人从怀里捞出来,急急地唤了几声,余锦瑟却是怎么也不应了。
他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就要将人抱起,却见她裙上沾了不少血迹,因浸泡在水中的时辰过长,血迹晕染开来,看着甚为骇人。
卫渡远心下一凛,以为余锦瑟伤得很重,急急将人抱着往村里唯一的大夫家中走去。
到了那老大夫家门外,卫渡远双手抱着余锦瑟的,无法,只好拿腿来踹门了,门却是久久不开。
他心下着急,是又怕又燥,干脆一脚将他们家的木门给踹开了。
正打着伞要来开门的老大夫的儿子被他这气势骇住了,愣愣地不敢动。
卫渡远是没工夫管这人,就稳稳抱着余锦瑟进了屋,对着堂屋里的老大夫道:“卫大夫,我媳『妇』儿落了水,不知哪里受了伤,竟是流了这许多血。”
卫大夫向老是个心善的,也不计较卫渡远的无礼,忙道:“将人抱进那屋子里。”
他一回头,见自己儿子还愣在院子里,皱了皱眉,不耐道:“卫阳,你子在做什么呢?还不进来帮我?”
卫阳反应过来,呆呆道:“哦,好!”
“先去找两身干净的衣裳来。”卫大夫吩咐外自己儿子,这才进了里屋,对卫渡远道,“你先将你媳『妇』儿的衣裳脱了,看看她伤在哪里,然后再给她换上我儿子的干净衣裳。”
没法子,卫老大夫的妻子早早逝世,他儿子身子不算多好,也是还没娶亲,家中没有女眷,自然也没有女子的衣裳了。
待卫阳将衣裳拿了来,卫大夫就将卫阳拉了出去,独留两人在屋中。
卫渡远怕余锦瑟又受了风寒,再病上加病,也顾不得其他了,见里屋的门关严实了,就开始替她脱身上的试衣裳了。
他怕碰着她伤口了,动作很轻,可等他将她身上的衣裳脱完后,却是愣怔住了。
余锦瑟身上并没有伤口,唯一的伤口便是她在落水后为抓住一丛草试图阻止自己的身子随波逐流时留下的。
可是为什么她那里会有那么多血流出来呢?是他早上想的,月事来了吗?可月事来了也不该这样啊!
卫渡远心头觉着很是不舒服,说不上来的感觉,似是抓住了头绪,却又像是什么也没抓住。
既理不清还是尽早将卫大夫请来替余锦瑟把脉才是正经的,这般想着,他便替她穿好了衣裳,怕她冷,又将床上的被子拿来给她盖地严严实实的。
卫渡远这才转身出了屋子将卫大夫请了进来,卫大夫见他浑身上下还是湿哒哒的,皱着眉道:“你快去换身衣裳,要是你媳『妇』儿没好,你再生病了,谁来照顾她?”
卫渡远到底还是拒绝了:“我身体底子好,不碍事的,我想先看看我媳『妇』儿怎么样了。”
卫大夫听着他客气的语调,却见他脸上是不容人反驳的神『色』,到底是没再多说,开始替余锦瑟把起了脉。
趁卫大夫替余锦瑟把脉的档口,卫渡远便将自己观察的结果都同他说了。
只见卫大夫初时凝眉沉思,愈往后,眉头却是皱得愈发紧了。
卫渡远见卫大夫的神『色』,心中不安更盛,看他替余锦瑟把完脉,忙问道:“卫大夫,我媳『妇』儿怎么样了?很严重吗?”
卫大夫冷哼一声,对着卫渡远横眉竖目道:“不然你以为呢?你媳『妇』儿都有了身子,那是能来玩笑的吗?如今好了,娃子没了,身子也弄坏了,以后想要,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
“什么?”卫渡远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这不啻于晴天惊雷,轰隆隆一声,他霎时觉着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了。
卫大夫见卫渡远这副呆愣愣的模样,晓得自己方才太急,语气过重了,又放缓了语调道:“没事,你们还年轻,娃子总会有的,如今还是要好生调养。”
卫渡远双眼直直地看着还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余锦瑟,魂不守舍道:“我知道了卫大夫,是我没照顾好我媳『妇』儿,还望你好生帮我调理我媳『妇』儿的身子。产……该是很伤身的,她又落……落了水……”
他只觉嗓子哽得慌,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想要发出声音来也很是艰难,可他仍是固执地接着说道:“再贵的『药』也没事,只要对她身子好的,尽管用上便是,我就想……她好好的……”
说到后面,嗓子竟是哑了。
卫大夫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只道:“卫阳你出去煎『药』。卫渡远,你就在屋子里帮我点忙,我还要好好看看你媳『妇』儿的身子状况。”
卫渡远不再企图发声,飘渺不知归处的神思倒是回来了,只专心地帮着卫大夫的忙,生怕自己出一点错。
当屋子里只剩卫渡远和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余锦瑟时,他才卸了心防,竟是拉着余锦瑟的手缓缓跪在了她面前。
他将脸埋在她的手里,一言不发,可那抖动的双肩却是出卖了他,让人瞧出了他心中难掩的悲恸。
但他明白他只能独自一人『舔』舐这伤口,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怀念着他和锦瑟的第一个孩子,然后在心中默默为他祈福,来生愿他投个好人家!
卫渡远终于抬起头来,却见余锦瑟的手心竟是一片濡湿,而他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看得人无不动容。
一个不轻易落泪的人,今个儿却是生生哭了两回,让人瞧见不免觉着心中触动,都会不禁在心里叹一句,这人到底是承受了多大的悲恸啊!
卫渡远用自己的衣袖随意在自己脸上一擦,本想接着擦余锦瑟的手的,可突的想起,自己衣裳没换,身上还是湿的,他这才赶忙站起来将衣裳给换了。
换完衣裳,他又开始了自己方才未竟的事,用自己的衣袖专注地擦拭着余锦瑟的手,似乎捧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般!
擦着擦着,他的思绪就跑远了,想起了许多他忽略的事儿。余锦瑟的嗜睡,还有不时的喜怒无常,好似这一切都有迹可循了。
他突然痛恨起了自己,若是当时自己再强势一点,上心一点,硬『逼』着她去看大夫,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那她今个儿是不是就不会想着要去收庄稼,而是安心待在家里养身子?
他又想起了今个儿早上的事,若是他念着她情绪不稳,留下来陪着她,是不是也不会发生了?
可人生偏是没有如果,总也不可能重来一次!
不过,想要伤害锦瑟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卫渡远的眼神逐渐变冷,他记得他去田地里找锦瑟的时候,正好瞧见了宋氏母子颇为慌『乱』地从锦瑟落水的地儿跑来。
在见了他后,神『色』也明显不对。
就算不是那两个人将锦瑟给推下去的,他们也一定对这事知情,见死不救,该死!
若是他去得晚一步……他不敢想象……
卫渡远思及此,有股子嗜血杀意不停在他身体里翻滚,就要喷薄而出的时候,卫阳进来了:“卫大哥,这是我给嫂子熬的『药』。”
余锦瑟虽比卫阳,可卫渡远比他大啊,念着两人同姓卫,自然是按照卫渡远这边称呼了。
卫渡远收敛起满溢而出的杀意,伸手接过了卫阳端来的『药』,又道了谢这才又走到了床边。
他没让卫阳帮忙,而是先将『药』碗放在床沿边,将锦瑟轻轻扶起来靠在他的身上后,再将『药』碗端起来慢慢地喂着她喝『药』。
吃了『药』没多久,余锦瑟就醒了,卫渡远也不急着同她讲话,而是先去请了卫大夫来看看。
余锦瑟瞧着几人一脸凝重的模样,觉着好笑:“怎么了?很严重吗?这般严肃作甚?”
卫渡远不及卫大夫说话,便抢先斥道:“你让我怎么说你?庄稼有那般重要吗?出什么门啊?你看看你,如今落了水,又是风寒,又是停了月事的。且不说这个,万一我来迟了,你被水冲走了怎么办?”
听到这话,卫大夫和卫阳都不约而同地看了卫渡远一眼,见他直直地看着他们,两人立时意会了他的意思。
卫大夫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嘴里却也依着卫渡远道:“对啊,你个女娃子,那般拼做什么?有什么还能比命重要吗?这个月的月事停了,也不晓得下个月还来不,且先调理着吧!”
余锦瑟自知理亏,也顾不得在这么多大老爷们面前提起月事儿脸红了,只好连声应着是,说自己错了。
卫大夫替余锦瑟把完脉就带着卫阳离开了那间屋子,临走时,还不忘贴心地将门关上。
一时,屋内很是安静,只能听得外面的雨声还下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