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锦瑟无力地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罢了,香儿,进来就进来吧,这地儿他也没法子将我给掳去。你再去厨房给我端碗『药』来,还有粥。”
香儿知晓这是余锦瑟想将她给支开,但话里话外似又真的是不待见卫渡远的,只是为何又要见……她也揣度不出。
他们这姐,看着脾气好,好伺候,似乎脑子里还是没个弯弯绕的,但有时候叫她也看不透。
她心中虽担忧万分,但余锦瑟的话她还是要听的。她只得意有所指地吩咐一旁的两个丫鬟在屋里好生伺候着,这才转身准备离开了。
只是临走时她却是瞧见了一旁一直不敢抬头的玉叶,心中嗤笑了这人一声,到底还是大局为重地将人给带走了。
余锦瑟将一切尽收眼底,也看穿了香儿的那些个心思,更是看出了玉叶的慌『乱』。但她却作全然不知的模样,只呆呆地望着头顶的床帐。
她想,这便是香儿跟玉叶的不同吧!两人都聪慧,只是香儿的格局要大些,在主子面前自然更是得喜。
玉叶既怕着卫渡远,又想他认出自己。带着这种心思,她在垂头经过卫渡远时到底是忍不住偏头偷觑了他一眼。
可卫渡远的注意全然不在她身上。
其实卫渡远早认出了玉叶,该说他早就得了消息她被恭亲王带到了恭亲王府。
不用猜他也知道恭亲王的意图,不外乎是为了更好的骗取锦瑟的信任,更是为了在锦瑟面前诋毁他,趁热打铁地让锦瑟相信他不是个好人。
他现今找玉叶的麻烦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还会坐实了那污名,还不如干脆置之不理。况且,现下他是真没心思管那些个事儿。
见人都出去了,卫渡远也冷静了几分。
他委实怕惊扰了病中的锦瑟,特特压抑住自己迫切的心情,低声问道:“我可以上前来看看你吗?”
余锦瑟只觉卫渡远这话说得心酸,心脏莫名一窒,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点了头,而原本离自己还有段儿距离的卫渡远已到了近前。
余锦瑟一抬头就撞进了卫渡远的眼里,那双眼里承载了太多不知名的感情让她有些承受不住,她略显慌『乱』地别开了眼。
正巧此时,她瞧见留在屋里的那俩丫鬟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来阻止卫渡远。
余锦瑟有些不愿旁人来打扰两人说话,她略一思索便从了自己的心,对那两个丫鬟摇了摇头,见她们退回原位才收回了视线。
卫渡远现今正蹲在余锦瑟的床前双眼一错不错地瞧着她,见她惨白的脸颊和又瘦了一圈的手腕止不住一阵心痛,半晌,才满是疼惜道:“怎么又瘦了?”
说着,他便不自觉地伸手想『摸』『摸』她的脸颊,可手刚伸出去一半就陡然停住了。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只犹疑了一瞬,那只伸出去的手又颓然收回。
“大夫可说了是哪里不好?那大夫不行就换一个,你不好同王爷说我去说。别在生病了,以前在卫家村你生了场大病后我就最怕见着你生病了,还是这样……”
余锦瑟的心禁不住颤了颤,迅速瞟了眼卫渡远的脸,又将头垂了下去,呐呐道:“大夫瞧了,说是脾胃不好,现今『药』也喝不下去,换个大夫也是没用的。你就……莫要『操』心了。”
卫渡远见余锦瑟同自己这般好声好气说了话,忍不住苦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想同我说话呢。待会儿『药』熬好了我喂你喝好不好?”
余锦瑟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一时屋内很是寂静。
良久,余锦瑟终于下定了决心,道:“今儿天气是不是还可以?我想出去瞧瞧,不想窝在这儿,怪闷的。”
卫渡远迟疑道:“今儿没太阳,还有风,我怕你身子……”
话说到一半,他便瞧见锦瑟脸上满是失落。
他不愿她失望!
这般想着,他话锋一转,道:“罢了,披上披风只坐一会儿该是没事的,但你得答应我,只坐一会儿,好吗?”
余锦瑟满口应下,皱起的眉头顿时散开,真真是眉眼俱笑,瞧着脸上的气『色』似乎也好了不少。
卫渡远见了,脸上也不禁带上了笑。
两人是高兴了,可害苦了一旁伺候的两个丫头。
只见两个丫鬟满脸着急,就想上前劝阻,哪里晓得在自家姐面前满脸温柔的人,回头瞧着她们时却满是冷然,眼里警告意味浓厚,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令她们动弹不得。
嘴唇翕张了几下,她们最后竟是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余锦瑟听卫渡远答应了就想自己挣扎着坐起来,只是她已有一日未进食,许是心情不好的缘故身子也不得劲儿,试了几下才勉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她也没管卫渡远一双炽热的视线,径自就要下床来,不料,身体突地腾空而起,她禁不住低呼一声。
而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偏头看了眼抱着自己的人,就见他眼里满是不赞同。她忍不住红了面颊,诺诺道:“我可以的……”
这话怎么听来都颇为底气不足。
卫渡远算是看出来了,自家媳『妇』儿已经没生气了。
他心情大好,说话的语气也愈发随意了:“但我不放心。”
霸道!
余锦瑟在心中如此嘀咕道,脸上却是带上了丝笑意。
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无踪。她想起了被砍断手脚的卫丰,想他整日整日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屋子里是何种心情?
她偷觑了眼离他们不远不近的丫鬟厮们,这才低低问道:“我是不是有个父亲,叫卫丰?”
卫渡远脸上笑容也尽数收敛了起来,知晓余锦瑟怕是查出了什么,更甚者,她或许想起了什么。
他如实答道:“对。你母亲在时他待你很好,可你母亲走后他又娶了宋氏,从那时起他就不怎么管你了。再后来,宋氏有了身孕,还生的是个儿子,你在那个家中的地位还不如宋氏带来的那双儿女。”
余锦瑟心头微颤,卫渡远说的话同她想起的那段记忆分毫不差!
她稳了稳心神,又道:“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或者,你知道他被谁带走了吗?”
卫渡远不知余锦瑟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只隐晦道:“你身边之人。”
余锦瑟知晓卫渡远指的是谁,她身子忍不住颤了颤,哑声问道:“若我是你的妻子,你为什么没想过救他呢?”
卫渡远为让余锦瑟将话说完,步子迈得愈发缓慢了。这会儿听她语气似乎有些不对,禁不住低头瞧了她一眼,就见她似乎在哭。
他慌了:“对不起。罢了,实话说了吧,我不想救他,他待你不好,但你既然如此说了,我会着人救他的。”
包庇害我妻儿之人,凭什么要我去救?可这一切若是你所想,我必赴汤蹈火!
这是卫渡远未尽的话,以前他不会说,现今不会说,以后更不会说。但他会将这话付诸行动,且甘之若饴。
余锦瑟一时无言,她不禁想,自己不是不相信这人了吗?不是说再不见这人了吗?到来头能依靠的还是他。
或许,自己心里一直明白,唯有这人,就算自己再怎样肆无忌惮,他依然会守着自己。
可笑吗?人生有时候真的就这般可笑又可叹。
“不用了,他……已经死了,我只是希望你能找到我的弟弟卫天赐。无论他以前是不是还对我做过更为过分的事儿,他现今都已经还清了,我弟弟到底是因我才无辜受了牵连。”
路再长也会走完,卫渡远掩去脸上的惊讶,心翼翼地将余锦瑟放到了厮们搬到院子里的榻上,在她耳边轻声道:“放心吧,我会派人去寻的。”
余锦瑟趁卫渡远挡住自己大半个身子的时候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泪,用力点头应了声好。
卫渡远将余锦瑟放在榻上后,便又兀自蹲在了地上,声音恢复了正常的语调,悉心叮嘱道:“你要好生顾惜着自己的身子,好好喝『药』,好好吃饭,知道了吗?”
余锦瑟微微笑了笑:“好。今儿的花依然开得这般好啊。”
卫渡远看了眼那丫鬟端来的凳子,离余锦瑟的榻有好一段儿距离,他挑了挑眉,干脆坐到了余锦瑟所在的榻上。
“对啊,开得正好,王爷也是费心了。”
余锦瑟随意瞟了眼静立在院中的丫鬟厮们,顺着卫渡远的话道:“对啊,以前不过是我提了句罢了,他倒是放在了心上。有时候我真觉着无力报答他。”
“王爷是你的父亲,他不图你报答的。”卫渡远说这句话时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余锦瑟听出了卫渡远话里的戏谑意味,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心想着这人也是幼齿得很。
这时候,香儿端着『药』过来了。
余锦瑟看着独自行来的香儿,眸光微闪了闪,心头明白玉叶这是不敢过来了。其实方才她也看出了些端倪,这玉叶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看着分明是怕卫渡远的,可临走时又回头偷瞧了他一眼,生怕他看不见她似的。看模样是对卫渡远有旁的心思的,还真不像她说的。
虽说那时候她看着是信了,但心里是不信的,只是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要再信卫渡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