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赐婚的圣旨第二日就颁下来了。
柳园心中讽笑,皇上还真是着急,就这么忌惮恭亲王一派吗?这般风风火火地就想将他给推上来,说是真存了让他继位的心思他都不信。
就算真想将他扶上太子之位,怕也是看重他的听话吧。
不过,定国公是谁?他家的嫡孙女,也不是人人都能娶的。
且不说定国公手握重权,家族庞大,桃李满天下,单就三代老臣的面子,也不是谁都敢动的。
据说,定国公的孙女不少,嫡孙女却只有一位,其余皆是嫡孙,故此定国公极爱自家孙女,事事顺着她,还将她接到自己身边亲自教养。
既是定国公教出来的孙女,自是不差的,饱读诗书不说,待人处事也很是妥当,让人挑不出错处。
不过,这都是旁人说的。
柳园不乐意听这些,他知道的是,就算有这么个权势滔天,总是纵着自己、宠着自己的祖父又如何?
婚事最后还不是由不得自己。
要晓得,像是定国公这样的朝臣,皇上不可能这般没预兆地下旨。只怕是他早已与定国公透过气,探过其口风了吧。
定国公要是不满意,自然也有的是法子让皇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去。可是他没这么做,那就只有一个可能,皇上做出了许诺。
不然,定国公不可能将自己最为疼爱的孙女嫁给柳园。
一个舞姬的儿子,身后无定点势力不说,连自己母亲到死也没能得个册封,更是不配娶定国公的嫡孙女了。
皇上要让定国公满意,要么是再给他权势,要么是许诺柳园往后的位置。
柳园想得清楚明白,这于他,有益而无害。
可是当真如此吗?
于他所走之路而言,确是如此。至于他心中如何作想,自他选了这条路开始,他便再不得心了。
他唯一知道的是,现今京城的那些个皇亲国戚、肱骨大臣们,怕是闹翻天了吧。
如他所料,恭亲王听闻这消息后当即气得摔了一个茶盏,而在宫中的皇后,却是气得摔了一地的碎瓷片,差点就要将自己住的皇后宫殿也给拆了。
“我就知道,这就是个小狼崽子,他就等着伺机咬我们一口呢。我就知道,皇上一日不立太子,那些个人就一日不会消停。不过一个贱种罢了,舞姬生的一个贱种,连封号都没有的,还妄想跟我儿争,休想!”
她犹记得自己当时动了柳园的『奶』娘后,自己儿子的态度,他心头分明觉着是自己做错了。那也就算了,皇上还让她给一个贱婢抄七七四十九日的佛经,让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且不说别的,那贱种的府中突然死了好几个人,皇上也将这笔账算在了自己头上,那分明不是她做的。
现下好了,皇上同她置气,又嫌她年老『色』衰,她更是挽回不了皇上的心了,只能由着玉叶个贱人在皇上跟前得脸。
想着这种种她就气得心肝脾胃都在疼。
“让恭亲王来本宫这儿一趟。”
自从余锦瑟那不知好歹的贱人走后,自己这儿子一直在跟自己怄气,极少来看自己,如今出了这桩事,她得同他好生商量一番了。
只是皇后的算盘就此落空了,恭亲王非但不能来见她了,还惹上了不小的麻烦,说不得一个不慎就万劫不复了。
这事儿还得从卫渡远送来的加急信件说起。
那信件只上书了两件事,头等大事自然是匈奴求和了。
这可是大喜事啊!皇上看了那信件后,当即开怀大笑,只觉自己没看错人,这人倒是争气,给自己长面儿。
只是当他看了第二件事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沙城混进了不少『奸』细,连边关将士里都有,这些暂且不提。最为重要的是,沙城知府竟也里通外敌!
沙城,作为大昱的第一道防线,可见其重要『性』。
到时候匈奴人要是破了沙城,他们自然是士气大涨,而大昱自然是军心溃散。加之,过了沙城后,地势平坦,除了人数上,大昱更是没甚优势,一个不慎说不得就给匈奴人夺了城去,那就更是不妙了。
且不说这些,要是大昱还潜藏着匈奴的人呢?
到时候他们里应外合,大昱不就危险了?还何谈什么天子威严?岂不是笑话?
他再往下看去,竟看到卫渡远上书,说是埋伏在沙城的『奸』细还跟京城的官员有往来。他心中的猜想成了真,当即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大晚上的太医被急召而来。
最后,皇上连信也没看完。
到了这日上早朝,皇上因着身子不适就迟迟未来,可他也没让诸位朝臣回去,大伙儿就只好在大殿中等着。
皇上是被人扶着坐上龙椅的,他眼中还是一片浑浊,却又饱含怒气地扫视着底下的一干大臣。
不多会儿,他终于开口了,却是直接将恭亲王召了出来。
待恭亲王站到大殿中央,端着一副温顺恭敬的模样等着他开口,他是再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抄起一旁的茶盏就扔到了恭亲王的身上。
“你干的好事,好啊,你长本事了,举荐的人不成样子不说,自己竟也参与其中!”
恭亲王当即跪了下来:“请父皇恕罪,不知儿臣何错之有?”
皇上冷笑一声,将手中的信件全数扔到了恭亲王面前:“你自己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
恭亲王什么也顾不上了,当即捡起了地上的信件一目十行地看了来。越往下看,他心中越是不安。
这上面不但说了边关藏有『奸』细,还说了『奸』细同沙城知府有联系,而沙城知府却是他举荐起来的。
“父皇,冤枉啊,儿臣是大昱的亲王,是你的儿子,是决计不会做背叛大昱的事儿,还望父皇明察秋毫,还儿臣一个清白啊。”
恭亲王是什么也顾不得了,当即跪伏在地上喊冤,声声动情。
“当时儿臣看着这沙城知府觉着他德行还不错,不料,他是个惯会做戏的,竟敢通敌叛国。儿臣识人不清,是儿臣的错,可旁的,儿臣是断断不会做的啊。”
这大殿中除了皇上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可经由恭亲王那一说,现下是人人都猜出了皇上大怒的因由了。
通敌叛国,谁敢求情?
还别说,还真有。不过不是昱弘和,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一个常年跟着恭亲王的武将。
“陛下,王爷夙夜为国,曾多次同匈奴人作战,是决计不会做出有害国家之事的,还请陛下明察秋毫,洞悉『奸』人之阴谋。”
这是在说恭亲王被人陷害了,而皇上也落入了『奸』人的圈套?
果不其然,皇上更是怒上心头:“你是在说朕是个昏君了?”
那武将赶忙低头认罪:“臣不敢,臣只是坚信王爷是被冤枉的,希望皇上查清事实,再做处置不迟。”
皇上微微眯眼:“好你个恭亲王,竟敢结党营私!”
恭亲王现已冷静下来了,他既有感于这武将对自己的忠心,又忍不住讽笑于自己父皇的绝情。
这是决定借机除掉自己了?他是要为谁铺路?
还没想个明白,柳园站了出来:“父皇,皇兄向来忠君爱国,得手中士兵个个称赞,儿臣相信皇兄是断不会做出有辱大昱之事,还望父皇三思。”
恭亲王双眼陡然变得锐利,斜眼看了眼恭敬跪在一旁的柳园,心念电转间,难不成是为了他?
相继的,也有几个文臣武将,还有几个亲王站出来表态了。
只不过,他们个个怀有的心思,却是值得人商榷了。
那些个大臣都是原就效忠于恭亲王的,大多都是怕恭亲王出事后自己也不能讨个好。至于那些个亲王,却是为了能在皇上面前博个爱护兄弟的好名声罢了,要说真跟恭亲王有什么交情,倒也不是。
“你……你们个个都……”
皇上一口气没提上来,胸膛起起伏伏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旁的太医是陪着来的,当即上前替皇上诊治。
过了半晌,皇上这口气终于缓了过来,却也没有要再听恭亲王说话的意思了,兀自道:“来人啊,将恭亲王押下去,软禁于恭亲王府中,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恭亲王府半步!”
底下的人还要再求情,被皇上一挥手阻止了。
“这事儿就交由宋昕来查吧。”顿了顿,他又道,“现今最要紧的事儿是同匈奴议和,其余的事儿,朕不想再听了。”
“朕累了,明日再给朕拿出一个章程来吧。”皇上说完,一旁的总管太监就吊着嗓子喊下朝了。
一干朝臣跪伏在地上,送皇上出了大殿。
柳园缓缓站了起来,嘴角微微勾起,果真是自己的好兄弟,这就替自己送上刀来了。不过,自己这好兄弟的运气也忒好了点吧,恭亲王恰好在针对他,打算对他下手,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对恭亲王动手。
还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要说柳园为何这般笃定卫渡远对京城的事儿不清楚,那还是因着时间不对。
恭亲王才弹劾卫渡远没几日,就算卫渡远京中有人消息也应该还在路上,而柳园派人送去给他的信也同样还在路上。
柳园加紧走了几步,赶上了前面的卫磐:“卫将军,这会子你和公主也该放心了。”
出了这样的事儿,朝野震『荡』,卫磐也不敢将笑意表现得太过明显,克制着自己脸上的笑意道:“是啊,放心不少。不过,我可不敢告诉公主这事儿,她现下有了身子,我一直瞒着呢。”
柳园微讶,寿春公主多年无所出,他没成想她这会子竟是有了孩子。
不过只一瞬,他便回过神来,抱拳道:“那可得恭喜将军了。”
卫磐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提着:“现下三个多月了,胎儿已稳,我这才敢说出来。”
柳园是知道大昱这个风俗的,温言表示理解,又说了几句,到了宫门前两人才话别,各自往各自府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