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都说不怪你了,虽然今天是我们结婚五年的纪念日,但是工作同样也很重要啊。”
“放心吧,我会乖乖等你回来的。”
“爱你……”
——
段媗进了医院,很快就找到了盛崇的病房。病房外头守着两个身材高大的保镖,段媗本来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进去,不想两人看到段媗,直接放了行。
盛崇住在一间二十平米左右的单人病房,如果是在平时,他大可以霸占一整套房间,可是在非常时期,在接收地震伤者的一线医院,能给他安排一个单人间,已经是景烨多方打点后的结果。
病房虽然并不宽敞,但是显然打扫得很干净,还透着一股子消毒水的味道。盛崇平静的躺在了床上,小腿打着石膏被固定在半空中,头上缠着绷带,脸色苍白。即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也轻轻的皱着,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那场景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段媗走进了几步,轻轻的坐在床上,伸手去触摸他正在挂点滴的那只手。入手冰凉的触感,让人觉得心里发酸。
不一会儿,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这次来的是盛瀚。看到段媗在屋子里,他显然有些意外,仔细的打量了段媗几眼,问道:“景烨带你过来的?”
段媗点头,视线却已经定格在盛崇脸上,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不一会儿,便又有人进来了,这次来的是前来换吊瓶的护士,后头还跟着韦昕彤。她一直都在这里照顾盛崇,刚刚看着盛崇的点滴快打完了,然后出去叫护士换药。
盛崇在地底埋了将近十八个小时,其间未曾进食喝水,又失血过多。从被挖出来到他昨晚手术,他都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人没醒来,自然是无法进食的,只能打葡萄糖营养液之类的补充能量。
此时,恰好有医生过来查房,盛瀚站在一旁问道:“他还有多久才会醒?”
医生看了一下盛崇的情况,道:“病人现在是因为过于疲劳所以处于昏睡状态,等他身体调整过来了,自然就醒了。”
盛瀚并没有在病房里呆太久,很快他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他出去接电话,段媗隐约听到他喊了一声:二叔……
听到这一声二叔,段媗才反应过来。她看着躺在床上,显得了无生气的盛崇,心底某一块突然就觉得有些发酸。他出了这么大的事,父母、亲姐,竟然都没有出现。唯一过来的,是一向跟他不合的堂兄盛瀚。
这次是他命大,并没有生命危险,可是,如果他的运气不够好呢?
段媗看着盛崇发了一会儿呆,才发现韦昕彤也在病房里。她脸色非常不好,显然是一路担惊受怕,又忙着照顾盛崇,很久没合眼了。
“昕彤姐,你去睡一会儿吧,我在这里,我照顾他。”段媗想了想,又从自己带的那个小行李箱里翻出一叠现金,塞进韦昕彤手里:“现在这地方遭了难,旁边的物价应该也高了很多。”
韦昕彤冲她摆摆手:“现在有钱也买不到东西了,物资都是按人口供给。不过你放心,景烨和盛瀚都应该打点好了。等盛崇醒了,头上的伤稍微好一点儿,就能把他转移到宁城的医院,到那里就没事了。”
韦昕彤说完,又对段媗道:“你手机还有电吗?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段媗点点头,将手机递过去。韦昕彤提起给家里打电话,她这才想起自己来水贤的事情,家里谁也不知道。
她和段辰联系得比较多,和段湘君几乎没有联系,和父母的联系也不是很多,即便身处同一座城市,她半个月也未必能回去吃顿饭。一来是她太忙,其次,也是因为回家的感受,其实并不是那么的愉悦。
如今段家三个子女,都已经是长大成人有工作了,她和段辰每个月都会给父母拿钱,段辰每个月给多少她不知道,但是她自己是每个月给五千,逢年过节会给父母买上好的补品和昂贵的奢侈品。何佩兰是喜欢奢侈品的,只是平日里自己舍不得去买。她给何佩兰现金,她自己也舍不得花,都想存下来以后给段辰结婚或者接济段湘君。因此,她如今不给大笔的现金,反正段振兴和何佩兰也不是真缺钱。她将钱都花在了明处,给母亲买包,爱马仕和LV,带父亲去定制西装,上好的料子,贴身的剪裁。
某些时候,段媗想着自己斤斤计较的行为,都会觉得十分可笑。她那么努力,赚了那么多钱,赚了普通人或许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到头来却将心眼儿对准了原本应该最亲近的父母,这副场景,其实多少显得有些可笑。
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上辈子的教训告诉她,无论对谁都不能予取予求,哪怕是父母,特别是当父母更加偏爱另外两个子女的时候。
段媗想着,看了躺在床上的盛崇一眼,便叹了口气。她一直觉得自己亲缘浅,不讨父母的欢喜,然而看看盛崇,她又觉得自己还算幸运。虽然何佩兰和段振兴偏心,可是她知道,如果是自己遭遇地震,生死不知,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会连夜赶过来的。哪怕他们没什么本事,无法手眼通天的去调遣搜救队,不能在这种地方给她安排单人病房,更无法连夜派遣卡车运送药物,可是他们一定会过来,会毫不嫌弃的照顾她,
哪怕偏心,他们也终究是她的父母。
段媗心疼的摸了摸盛崇的脸,他的胡茬冒了出来,摸上去有些扎手,然而段媗并不讨厌。
她用手指细细的描绘着他的眉眼,忽而,她看到他长而细密的睫毛抖动了一下,段媗屏住了呼吸,连手指都有些僵硬。
然后,她看到他的睫毛又继续抖动的几下,他睁开了眼,然后又闭上了,像是一只缓缓张开翅膀的蝶。
段媗又惊又喜的看着他,盛崇的眼睛半睁着,微微张了张嘴。
段媗凑上前去,听到他模糊的气音:“水……”
段媗赶忙站起来,从水壶里又倒了一杯水。他头上还有伤,她不敢挪动他,病房里也没有吸管之类的东西。段媗自己喝了一口水,然后轻轻的捏着盛崇的下巴,将水哺过去。
盛崇闭着眼,即便头脑还不清醒,他也下意识的轻轻吮吸,那是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味道。
盛崇只短暂的清醒了一小会儿,喝完水,便又睡着了。
段媗摸了摸自己的唇,坐在旁边守着他。看到点滴打完了,便去叫了护士过来,拆掉了点滴。她拿着一根棉签,轻轻摁住他手背上的针孔。盛崇有一双极为漂亮的手,这继承自他身为设计师的母亲,指节分明,手指修长有力,掌心干燥又温暖。
就在段媗握着盛崇的手,看着窗外发呆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的掌心被轻轻的挠动了一下。
她低下头,看见盛崇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的眸子极为深邃,像是被阳光所照射的那片海域中的碎石,此刻正认真的盯着她,透着刻骨的渴望。那种眼神,像是长期在黑暗中行走的人,终于看到了来自远方的一丝光亮,带着欣喜和狂热。
“你说什么?”段媗凑过身子,将头凑到他耳旁,感觉一丝温暖的气息从她耳旁扫过,然后她听到了他说的那两个字。
“段媗……”
他在叫她的名字,声音嘶哑,还带着些哽咽,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我在,我在这里。”段媗小心的靠近他,将他身上盖的薄被掀开了一角,她坐在床边,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然后,过了好一会儿,她感觉到他的手搭在了她肩膀上,搂着她,让她贴得更近。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盛崇的声音依旧有些嘶哑,但是这一次段媗听清了。
她抬头,想要宽慰他几句,却愣住了。
盛崇俊美的脸上,正滚下大颗的泪珠,顺着他狭长的眼角,流进发鬓之间。
终其一生,段媗只看见过盛崇流过两次眼泪。第一次是因为她,第二次,是因为他们的女儿出嫁。这个强势桀骜的男人,在女儿婚礼之后,红着眼圈埋在她肩头。
只可惜,此刻的段媗,只以为他之所以落泪,是因为十八个小时暗无天日的折磨与疼痛,是大难不死的感慨,是对生的希望以及对死的恐惧。
熟不知,他流泪只是因为她,因为久别后的重逢。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才是他落泪的原因。
段媗被盛崇搂了很久,大难后的重逢,让她心情也有几分激荡,格外不愿意离开他身边。直到听到他腹部传来的一阵声响,她才抬起头来。
“我去给你找点儿吃的。”她说完,就想要爬起来,却发现盛崇根本就不松手,他依旧用力将她扣在怀里。他身体不同以往,十分虚弱,这样扣着她,必然是他花了很大的力气。
“你不要用力,医生说让你好好休养。”段媗挪开了他的手,坐起身,小心的避开他吊在空中的伤腿,想要下床给他去端一些流质的食物。
“别走。”盛崇情急之下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有些沙哑,显得十分可怜:“求你,别走。”
段媗心中一软,才发现这次的事情,不仅让她心惊胆战,也让盛崇吓坏了,顿时便有些心疼。
她想了想,对盛崇说:“我不出去,我就在门口跟人说一声,让别人端过来,好吗?”
盛崇盯着她,目光里带着审视,像是在思考她说的是真是假。片刻后,他松开了手,却还是盯着她。
段媗从床的左边下来,然后绕到床尾,再去门口开门。盛崇就像是忠心耿耿的大狗一样,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段媗,头跟着她慢慢转动。
段媗就站在门口,拜托在盛崇病房门口的保镖下楼去食堂给他们端些适合盛崇吃的东西上来。不想,她话刚说完,就已经有人送了晚餐上来。两人份的晚餐,给她端是米饭,给盛崇端来了一晚白粥。医生离开之前也专门叮嘱过,要他注意饮食。盛崇到现在应该差不多有三十个小时没有进食了,全靠营养液和葡萄糖支撑,肠胃适应不了大鱼大肉,只能喝粥。
段媗道了谢,端着东西进门,一转头看见盛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那眼神,不仅有他往常的温柔和宠溺,还带着浓烈的思念和占有欲,有些陌生,却又有些熟悉,让她心头一跳。
“好了,没事了,现在已经安全了。”段媗将托盘放在床头,然后小心的将盛崇扶起来,在他背后塞了好几个枕头,又问他:“你现在会头晕吗?要不要把医生叫过来?”
盛崇轻轻摇头:“不用。”
段媗拿了把椅子,坐在盛崇床边,端着一碗粥,轻轻吹凉了,一勺一勺的喂他。
盛崇吃得很认真,眼睛却一直盯着她,像是被他一口一口吞下肚的,根本不是那一粥,而是她本人。然而,这样的目光却不带半点情。欲,有的只是浓浓的思念和情意。
段媗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却又未曾多想。毕竟经历来了生死大劫,人有些反常也是可以理解的。
“粥好难喝……”盛崇突然道。
段媗看了看碗里的粥,下意识的自己也尝了一口味道,确实是不敢恭维,然而,这样的味道,他却已经喝了三分之二才反应过来。难道,这次他被砸了脑子,是砸到了味觉的反应神经吗?
“你将就一下,这里什么都没有,等过几天,你头上的伤好一点儿了,我们转院,就能吃你喜欢吃的了。”段媗安慰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整个水贤聚集了官方的救援队和搜索队,还有从全国各地赶来的志愿者,都是为了支持水贤的救援行动。在这个地方,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哪怕是有钱,也买不到多余的食物。
盛崇点点头,吃完了东西,又盯着段媗吃饭。
餐后,段媗将托盘放到桌上,然后开始翻自己带过来的小行李包。她当初走的时候,就随便塞了几件衣服在里头,然而行李袋里原本就是有一些日用品的。她从里头翻出来了一条毛巾,去病房里附带的小洗手间里头拧了把毛巾,出来给盛崇擦脸。
在这个过程中,盛崇就像是看她看不够一样,一直盯着她,她走到哪里,他就盯到哪里,她进了洗手间,他也让她将门打开。
“可是,我要上厕所啊……”段媗无奈的看着他。
盛崇皱了皱眉头,一脸不爽的将抬头转过去,看着病房的白色墙壁,认真的叮嘱道:“那你快一点……”
段媗:……
等到段媗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发现盛崇眉头皱得更紧了,似乎正在忍耐什么事情。
电光火石之间,她便明白了,打了一上午的点滴,他要是不想上厕所才奇怪。盛崇一条腿还打着石膏,吊在半空中,这个样子,要去上个厕所,还真是个不小的工程……
段媗想了一会儿,从厕所里拿了个小盆儿出来……
盛崇看了她一眼,突然脸上染上一片绯红,显然是羞耻到了极点。段媗失笑,明明在床上的时候,他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什么事都敢干,在这种时候,却出乎意料的腼腆。又或者说,他觉得这样太丢脸了。
这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男人……
“你快点……”段媗推了盛崇一把。
盛崇只觉得十分难堪,无论如何不肯坐在床上做这种事,自己撑着身体想要下床。然而,他一边脚痛一边头晕,整个人七荤八素的,显然情况非常不好。
段媗看得心头火起,直接将他按在床上,去解他的裤子,被盛崇一把按住。
盛崇大腿一抖,眼里竟然带了泪光,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带了一抹潮红,显然是羞耻到了极点。
等到段媗从卫生间里出来,盛崇还埋着头,却又忍不住的想要看她。
段媗被他那副小媳妇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只觉得他已经进入不装逼会死病症晚期,这辈子大概都没得救了。
盛崇虽然醒来了,但是显然精神依旧不好,他失血过多,总是想要睡觉,吃了晚饭,没一会儿又想要睡觉了。
“段媗,我想抱着你睡。”盛崇睡眼迷蒙,还不忘记向段媗提出要求。
“不行,我睡相不好,怕碰到你的腿。”段媗担忧的看了一眼盛崇挂着的左腿。
“没关系,我伤的是左腿,你躺在我右边就行了。”盛崇对此格外的坚持。
段媗拗不过他,只好躺在了床上,依偎在他怀里,想着等他睡着之后,再悄悄爬起来。不想盛崇一手搂着她,搂得极紧,就像是即将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段媗见他睡着了,想要悄悄爬起来,却发现只要她轻微的动一下,他就会被从梦中惊醒,然后睁开眼睛看着她。
试过两次之后,段媗就不敢动了。盛崇显然是在地下被埋出了心理阴影,以前他睡眠质量很好的,晚上她踹他一脚,他都不一定会醒,可是现在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睁开眼睛。
段媗就躺在盛崇怀里,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她不敢睡,怕碰到盛崇的腿。晚上一个人睁着眼睛,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段媗稍微侧转了一下头,看着盛崇的侧脸。几天的时间,他变得憔悴了不少,胡子拉扎的,又多了一丝颓废的感觉,显得更为成熟了。
段媗看着他的侧脸,枕在他的臂膀中,只觉得无比的安心,然后慢慢的就睡了过去。
两人这一觉都睡得很安稳,盛崇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这一觉简直睡得神清气爽,而清晨也显得无比美妙,自己爱的女人,就这样安稳的睡着他身边,呼吸绵长,喷洒在他脖颈之间。
段媗醒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伸手去摸了摸,进而脸色红红的起来。
盛崇拉着她的手,眼带渴求。
“现在不行,你得好好养身体。”段媗断然拒绝。
“你用手,好不好?”盛崇握着她柔软的手,放到唇边,轻轻的吻着。他灵活的舌头在她白皙柔软的指间绕着圈,显得露骨又亲昵,还带着一丝刻骨的渴望。
他渴望她的身体,渴望她的触碰,这种渴望,让他连整颗心的都有些发疼,然而,能感觉到疼痛也是好的,因为疼痛,代表真实,代表这并不是虚无缥缈的梦境。
“不好,一滴精十滴血,你失血过多,还是好好包养身体吧。”段媗语气柔和却坚定的将手从他唇舌间抽出来,然后进洗手间去洗漱了。
而在她背后,盛崇依旧用那种渴望的、热烈的视线追随着她。
------题外话------
咳咳……我凑够昨天掉的收藏里,感受到了你们深深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