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常年遭雨水侵蚀,且由于地理环境因素,石头易碎,按理说这样的石头,是不能用以建造如此浩大的工程的,需到附近城镇购买质地坚硬的砂石作为建筑材料,而在造桥的过程中,显然是有人中饱私囊吞下了朝廷的拨款,直接以当地易碎的溶石以次充好,这才让修建不到半年的彭城河大桥倒塌。
而贪墨朝廷善款,修筑这中看不中用的大桥,实实在在是在拿彭城的百姓性命开玩笑,孟擒虎后又道彭城的百姓已闹到了知州府讨要一个说法,知州正不知如何处理,这才禀报到了朝廷来。
正当群臣讨论得如火如荼,孟擒虎又看似无意地弹了一句,“听彭城知州奏言,最为可惜的,是彭城河大桥上的九千岁金身,竟也被洪水冲走了。”
九千岁——
众人这才想起,当初这修筑彭城河大桥的工程,可不就是施醉卿那阉人主持的——
“皇上,臣等恳请皇上彻查彭城河大桥崩塌事故,将相关人等捉拿问罪,给彭城百姓一个交代,可莫要让群情激奋,彭城****才好啊。”
这话虽然说得隐晦,可仔细一听便知道是针对施醉卿,小皇帝心中又岂能不明白?
“将朝廷的拨款拿去雕塑金身,不顾百姓死活,这九千岁当真不愧是我大都的良臣……”,有人已忍不住直言不讳地开口。
朝中对施醉卿此人早已是憎恨不已,此刻施醉卿不在朝中,见有人先开了口,便是同仇敌忾,你一言我一句竞相要求小皇帝捉拿施醉卿问罪,却根本没有给小皇帝开口的机会。
长陵王寂孜笙冷笑道:“一条奴颜屈膝的狗而已……”
小皇帝嘴唇剧烈地蠕动,显然早已是咬牙切齿,“六皇兄,难道你认为,是朕授意九千岁的?”
寂孜笙神色一变,“臣绝无此意。”
小皇帝眸中有几丝冷意,这群人,根本就没有把他当皇帝,而是一个任由他们摆布的玩偶而已,更可笑的是,这群本就不安好心的人,却每日上书让他惩治了奸臣施醉卿。
谁是奸谁是善,他只知道,这世上对他的好人,就是善,只有施醉卿,才是他的善,他最信任的人。
许久了,当大臣们把该说的都说完了,才发现上面的小皇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表情和眸子顿时让大殿上安静下来。
小皇帝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小绿子听来,挺有施醉卿的范儿,“各位爱卿怎么不继续说了?这金銮殿百年来大约也没今日这么热闹,各位爱卿当真是创下了前无古人的记录啊。”
众臣一听,岂能不明白这话中之意,齐刷刷全跪在地上,“皇上恕罪,朝中奸佞欺皇上年岁,把持朝政,导致民间苦不堪言,臣等只是忧心过度,这才在殿前失了礼数,扰了金銮殿的庄严,望皇上宽恕臣等。”
小皇帝虽小,可到底是君,他若是执意偏袒施醉卿,还将今日之事告诉那阉人,他们都不会好下场。
“各位爱卿是忧心国家大事,朕岂会怪罪?”,小皇帝眉头凝着霜气,“自然是要彻查,要重惩才能给彭城百姓一个交代。”
一直沉默不语的三皇子秦广王寂晟轩却突然站出来,道:“皇上,臣倒是认为,九千岁是个聪明人,又怎会做这种自毁长城的事儿,定然是这彭城河水势太猛,桥身经受不住所以才至坍塌,这是天灾,各位又如何非得与**扯上关系?”
众人一愣,似没想到这朝中还会有人替施醉卿说话,而三皇子的党羽见他开口,犹豫了一下,只得推翻方才的义正言辞,跟着三皇子的意思走。
寂孜笙讽刺道:“三哥,你这话,可有失公允了,彭城河先前的那座大桥,可是被河水冲刷了几百年都不曾倒塌,怎么施醉卿修一座桥让水洪水冲一次就垮了,这其中没有鬼,谁信?”
秦广王是个容貌端正的男子,约莫不过三四十岁上下,蓄着短短的倒菱角胡子,身着藏蓝色的蟒袍朝服,为了显示地位尊贵,区别于普通大臣的朝服,那朝服之上用金线挑了一只硕大的蝙蝠祥瑞突然,外罩的天青色褂子布料也是上乘的,其上绣了威武的麒麟图案。
“人有百态,事有百般,其中有巧合也不违过,六弟何必以小取大。”
“三哥口口声声说巧合为那奸人********,怎么?三哥也臣服在东厂脚下了不成?”,一想到那阉人对他的侮辱,寂孜笙胸腔中便满是怒气。
“六弟,你说话还是注意分寸的好,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秦广王不悦道。
“就事论事还是心里有鬼,三哥你心知肚明。”
两人在大殿之上,当着朝臣的面旁若无人地吵了起来,秦广王道:“六弟,你处处针对我是什么意思?怎么,当真是这几日被东厂的狗追得急了,便也爱跟疯狗一般乱咬人了?”
“你——”,自己的痛脚被人踩到,寂孜笙气得理智全无,那平日里潇洒不羁的形象看起来也有几分狰狞,眼看自己的两位皇兄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公然在这大殿上指着谩骂对方,小皇帝心中哼了一声,面上却一副好弟弟的善良模样,“三哥六哥,你们都别吵了,书上说君惠臣忠、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内平外成,你们再如此吵下去,不是要让天下人看大夏皇族的笑话么?”
两人被一个小孩子这般教训,面上顿时有些无光,悻悻然地退到了列队中,不再相互讧杀。
“皇上知礼明义,谦和重尚,乃是我大夏之福。”,大司马公孙正海躬身道,“如此,皇上便更应当重惩施醉卿,以昭显朝廷的威仪。”
“朕自然是要秉公处理。”,小皇子稚声稚气,他歪着头,一幅疑惑不解的天真模样,“只是朕有一事很不解,为什么彭城河大桥崩塌,各位爱卿却在朝中指摘九千岁的不是?若是九千岁听闻这样严重的事,此刻定然早就远赴彭城去救急,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