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宁王府,宗政阙接到张管家禀告宗政陵来府中的消息,头也未抬,只淡淡道:“就说本王去军营视察了。”
宗政陵的声音随之响起,“怎么?大哥不想见我?”
宗政阙抬眼望去,望见宗政陵一张晦暗沉冷的脸庞,神色微微一敛,笑道:“哪里的事。”
宗政阙抬了抬手,示意张管家退下,宗政陵一双沉似冰渊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宗政阙,似要将宗政阙的;灵魂,都看得无所遁形。
宗政阙面上带笑,“怎么这么看着我?”
宗政陵不曾收回视线,“我在看,站在我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我的大哥。”
“二弟,你这是什么话,都把为兄弄糊涂了。”,宗政阙站到宗政陵身后,笑容早已冷却,他推着宗政陵往暖入春日的内室走去,“现在天冷地冻,你身子骨本就不好,为兄也只是怕你在怀宁王府和公主府来回奔走,弄垮了身子,不过既然来了,便陪为兄喝两盅。”
宗政陵并未拒绝,宗政阙已经自顾自地让下人温了酒,他斟了一杯酒在碧绿的翡翠杯中,单臂的动作轻缓稳定,酒香从壶口四溢,宗政阙边笑着说道:“这还是去年军中一位小将送给为兄的高粱酒,味道可比不逊色于宫中贡酒,为兄一直留着,就等着有了时间,咱们兄弟好好聚一聚,来个不醉不归。”
宗政阙说着,漫不经心将翡翠杯递给宗政陵,“来,先跟为兄干一杯。”
杯子轻轻一碰,响声清冽。
宗政陵举着酒杯,目光一直盯着宗政阙,他知道宗政阙有野心,可他没办法相信宗政阙会在背地里对一个女人,下如此重手。
一生不孕,断子绝孙,甚至生命垂危,连当年妙珠死时,他恨千金公主入骨,也不曾有想过这样恶毒的手段,他口口声声说着要将千金公主折磨致死,可三年了,他却什么都没做……
而这一切,让本不该的宗政阙来做了,这样歹毒的手段,真的是他心中那个豪爽豁达的大哥做出来的?
“二弟,怎么不喝?可是喝不惯?”
宗政陵终于动了动手,仰首一饮而尽,将杯子重重的搁在了桌上。
“二弟酒量越发的好了。”,宗政阙赞道,他起身,负手立在窗侧,神色恍惚起来,“还记得上一次咱们兄弟喝酒,也是在怀宁王府,你是受尽父王宠爱的怀宁王世子,我是备受冷落欺辱的庶子,空占了长子的名头,在这府里,连个下人也不如……”
“大哥……”,宗政陵被勾起心头的往事,那时宗政阙也是满腹才华,却因为被母妃打压,被父王不喜而埋没在这怀宁王府,他在怀宁王府,就是一个似有若无的存在,甚至于宗政陵长到了十多岁,才知道自己有个大哥。
他从不介意宗政阙的出身,反而因为宗政阙的才华而愈加的崇拜他,仰慕他,兄弟感情深厚,似一母同胞。
后来宗政阙年长,不再甘心于被埋没在这王府,私逃府中,隐姓埋名进了军中,这一去多年,直到他以带五千人马千里回救当时被古月大军困在千里之外的怀宁王,怀宁王才终于注意到,这个被自己一直忽视的儿子,原来才是最像他的。
在怀宁王的眼中,宗政家的儿子,都该是血战疆场,所向披靡的战将,但显然,喜好舞文弄墨的宗政陵,无法达到怀宁王的期望,所以最后,怀宁王全力培养宗政阙为接班人……
宗政陵想起这些,并非觉得不甘,比起他,宗政阙的确更适合继承爵位。
若宗政家是落到他的手里,只怕如今,早就败了。
可是,宗政陵无法接受,宗政阙背着他,对付千金公主这件事。
“大哥……”
“今日怎么吞吞吐吐的?”
宗政陵看了宗政阙的空荡荡的左袖一眼,“大哥的伤,可都好了。”
宗政阙垂了垂眼,神色在那瞬间有些阴狠,“迟早有一日,我要施醉卿血债血偿——”
宗政陵敛了敛神色,单论行兵作战之能,施醉卿或许不如宗政阙,但论这明争暗斗的手段,宗政阙却定然输给施醉卿,如今施醉卿滞留在敦商,所图自然不小,又这般不知回避与宗政阙交恶,显然根本不把宗政阙放在眼里,这么一斗起来,宗政阙是势必要输的……
“大哥,不要轻敌,施醉卿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对付。”
宗政阙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宗政陵垂了垂眼。
“大哥,我有一事想问你。”,宗政陵踌躇再三,还是开口,有些事不弄清楚,一辈子都是个糊涂人。
宗政阙坐到了桌旁,将两杯空下来的杯子填满酒,一笑道:“有什么便跟大哥直说,大哥知无不言。”
宗政陵盯着宗政阙,“饶华院里的西域名树,是你差人送过去的?”
宗政阙顿了顿手,酒杯微抬,他垂下眉,轻抿一口酒,神色莫名。
还不等他做出回答,宗政陵又问道:“大哥,饶华的事,都是你做的?”
宗政陵搁不酒杯,目光坦然看着宗政陵,“你是我亲兄弟,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没错,这件事,是我做的。”
宗政陵手指蓦然一紧,捏洒了酒水,眸子碎出了点点破裂的冷光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宗政阙淡然一笑,站了起来,“二弟,你现在是为了那个女人来找为兄兴师间罪?”
“告诉我,为什么——”,宗政陵提高了音调,屋中陷入刹那的宁静,宗政阙似没想到宗政陵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怔了怔,才道:“二弟,你不是恨她入恨?为兄这么做,也是为你出口气,你怎么反而来质问为兄?”
“为我出气?”,宗政陵轻笑一声,目光定定地看着宗政阙,“大哥,你真的是为了我吗?”
宗政阙脸庞微冷,“为兄这么做,的确有私心。”,他负手道:“饶华是敦商的公主,她绝不能生下皇室子嗣,不然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全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