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醉卿道:“矮叔,连穆晋玄都有争夺天下的雄心,我手握偌大的一个东厂,若是不做点什么,岂非是浪费了大好的资源?”
矮叔眯起了眼,盯着施醉卿看了半晌,听着施醉卿这话,突然想起多年前神机子的对施醉卿所占的那一卦来——看来,这卦,快要成真了。
施醉卿笑看着矮叔那似算计人的模样,矮叔漫不经心地说道:“天倾西北,山崩海裂,地陷东南,日落日起,你觉得这句话如何?”
施醉卿道:“宗政阙以为敦商日落后,便是他宗政家日起之时,所以认为这句谶纬,就是老天爷在告诉他,敦商是他的,但依我看来,这日落日起不过是宇宙亘古不变的自然规律,但看谁手段更胜一筹,能撑到最后而已。”
矮叔对施醉卿这番话,似有欣赏之意,说到底,成事在天,谋事在人,谶纬不过是有心之人的刻意渲染。
施醉卿想要拿下敦商,矮叔不怀疑她的能力,只是,她拿下敦商的目的……
矮叔冷着眼看了施醉卿一眼。
“你和穆晋玄那小子……”
施醉卿从小死心眼,恨的太绝对,爱得太偏执,自从遇上穆晋玄,就一头钻了进去,不管不顾,撞了南墙也不曾回头,当初苏直极力反对,施醉卿甚至为此差点和苏直反目成仇,但从这些日子矮叔打听到的消息看来,施醉卿对穆晋玄,似乎……
“矮叔,侄女对穆晋玄,那是年少轻狂不懂事,当年为此伤了义父和几位叔叔的心,侄女已追悔莫及,矮叔便莫要再提此事了。”
矮叔不由得侧目看了施醉卿许久,见施醉卿不像是说谎,又想起她最近与寂璟敖走得近,道:“你当真醒悟了?”
“侄女已经为此害死了义父,若是再不醒悟,只怕下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就是侄女自己了。”,施醉卿冷冷一笑道:“穆晋玄此人心胸狭窄,十二府卫与九宫局两位叔叔一直不肯归顺于他,而东厂之中能人异士又只听从我的号令,他怕我日益壮大会是他的威胁,想借大漠苍秦王之手除去我,而我一直与苍秦王斡旋,已暗结同盟,待到他日,我势必要手刃穆晋玄,为义父报仇——”
“好好……”,矮叔抖了抖水烟袋,呵呵笑了起来,“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在穆晋玄一棵树上吊死,你能看穿那小子,是最好不过,依矮叔看来,寂璟敖那小子,倒是不错,至少比穆晋玄好上几百倍,配得上你。”
“矮叔……”,施醉卿抿着唇,听矮叔话里的意思,对寂璟敖似乎是极为满意,施醉卿心里腹诽,等你看穿那禽兽的真面目,就会替你侄女哀默了……
矮叔、苏直、十二府卫和九宫局两股暗势力的最高掌舵者曾是结义兄弟,矮叔是唯一不成被正式编制进东厂名册中的人,但他这些年他在暗处帮助东厂所做的事,却不必任何一个东厂厂卫少,若论功行赏,他此刻该是在高宅大院享清福的。
但自从四年前施醉卿从古月回到大都,开始帮着穆晋玄在东厂与苏直争权,矮叔就逐渐在东厂的视野之中销声匿迹,似有隐退的打算。
不曾想,竟在这敦商开起棺材铺来。
施醉卿知道,矮叔老奸巨猾,岂是宗政阙可以轻易操纵的,他答应为宗政阙做事,其一是想暗中助她一臂之力,其二是想试探她是否真忘恩负义,为了一个穆晋玄将东厂老人诛杀殆尽。
但不管如何,矮叔操控本已昏迷的皇帝陷害李国舅,又让李国舅死后来了一个诈尸,最后说出那一句似是而非的谶纬之言来为自己的夺权铺路,这阴谋重重,宗政阙绝不会放过矮叔。
“矮叔,你如今这身本事已被宗政阙知晓,又知道了他这么多事,他势必杀人灭口,你若是不想回大都,便换个藏身之处吧。”,施醉卿劝道,她今日的最大的来意,也莫过于如此。
矮叔抽着水烟袋满不在乎道:“矮叔老了,不想再搬来搬去的,你把宗政阙那小子灭了,矮叔不就能在敦商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
施醉卿一笑,“矮叔说的极是,不过要灭了宗政阙,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只怕宗政阙下手太快,矮叔……”
矮叔哼道:“放心,一时半刻,宗政阙还奈何不了我,你尽管去自己想做的事,不用顾及我,我虽然一把老骨头了。”
“既然矮叔如此说,那侄女就不强求了,侄女在此逗留,只怕会为矮叔带来麻烦,侄女先告辞了,矮叔多保重。”
“去吧。”,施醉卿走到了门旁,矮叔又说道:“若有用得着矮叔的地方,让人传个信来便是。”
“谢矮叔。”,施醉卿笑着点头。
矮叔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小醉儿啊,穆晋玄虽然伤了你,但你也不能因此将感情当儿戏,不然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施醉卿脚步顿了一下,侧头一笑,“侄女心中有数,矮叔放心。”
……
离开棺材铺,施醉卿漫无目的地在敦商街道上游荡,虽是冬日,生意萧条,但街道两旁的铺子,大多开了门。
施醉卿随意走进了一家成衣店,伙计正在打盹,有人进来也未曾察觉,施醉卿在屋内扫了一眼,见对面整齐叠放着不少男士皮革腰带,走过去认真看了起来,她挑了一条墨色的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不管是款式还是材质,这墨色革带都算得上是上品。
施醉卿看了半天,又将革带放下,转身就看到身后苏沉欢一张笑脸,苏沉欢表情夸张,“哎呀,我说这身影看着怎么这么熟悉,原来是督主啊。”
苏沉欢这一生叫唤惊醒了店里伙计,伙计见这两人衣着华丽不凡,忙挂着笑上前招待,“两位客官是要定制衣裳呢,还是大带?”
苏沉欢推开了伙计腆着的笑脸,笑着问施醉卿,“督主想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