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将军是奉命行事,子染自不会为难寇将军,但今日,子染也绝不会让任何人伤他分毫。”
寇震沉下脸,“子染公子。”
子染抱歉地笑了一声,白练掷出,飞身而起,与此同时,三匹狼也陡然敏捷地跃起,朝觅儿扑去。
“嗷——”
“啊啊啊啊——”,觅儿又是毁天灭地地大叫,叫声直冲云霄,那气势比三匹狼更惊魂,三军将士个个面露鄙视,就没见过这么孬的男人,跟个娘们似得。
觅儿的叫声一直不断,可叫了许久,身上愣是一点疼都没有,只听到了一声沉沉闷闷的低吟声。
觅儿试探地睁开眼,撞入眼中的是铺天盖地如雪一般的白。
白衣胜雪。
在他的印象中,只有一个男人,才会将那一袭白,穿出自己的无与伦比的气质和冷傲来,那个男人,是子染。
觅儿诧异地睁开眼,看见的,又是那雪白色一点一点被鲜艳的红色渗透的一幕,那血色覆盖了雪色,触目惊心,让他的指尖都跟着颤抖起来。
“子染……”
那一刹那,子染重伤了两匹狼,却终有一匹不达目的死不罢休扑向了觅儿,他左右难以顾及,只好以血肉之躯挡在觅儿面前,生生的受了那一抓。
那匹狼扯了他后背之上撕下一块皮,旋身跳开。
子染满身是血倒在十字架前。
他突然想起许久之前听到施醉卿呢喃的一句话:我落下满身的污血,只为遮下这尘世的血腥,让你无忧。
他仰面看觅儿,笑容依旧,说不出的俊逸出尘,“冲你叫的一声情哥哥,我拼了命也保住你这身儿皮。”
“子染……”,觅儿心里一颤。
连寇震也愣了愣,没想到施醉卿坐下的这小白脸,竟还有这样的魄力。
子染身体撑不住,又从十字架上滚落下去,血迹抖落了一地,这些伤在一向清逸俊秀的子染身上,有一种死亡时惊鸿四季的美。
觅儿嘶哑低大喊:“子染——”
这一刻的心慌,觅儿毫无遮掩、也无法遮掩的。
他心里某一个坚硬的角落,在这时候,突然的软了,这世上从来没有一个人,在他生死危难的时候,无畏地挡在他身前,为他受这一切苦难。
子染面无血色,寇震忙将忙对左右道:“把人放了。”
“可王爷不是吩咐……”
“这是督主的人,要是弄出了人命来,王爷定要怪罪,放人。”,这点分寸,寇震还是有的,况且,寂璟敖话里的意思,可没说要把季疏觅弄死。
觅儿从十字架上扑下来,一碰到子染,满手都是血,子染气若游丝地轻哼道:“我说过,你与督主为敌,我必定是要杀你的,我如今既然下不了手,那就只好自食恶果。”
觅儿脸色难看,“说来说去,你不就是为了施醉卿?你这么为她着想,怎么不娶了她啊?”,觅儿冷笑一声,把子染一撇,袖子一甩,走了。
“这个无情无义的,还真走了?”,寇震瞠目结舌看着觅儿怒气冲冲地离去,再去看子染那半死不活的,还真怕子染死了,施醉卿找寂璟敖的晦气,寂璟敖一有晦气,这头一个遭殃的,可不就是他,“来人,抬到军医营帐里去,好生治着,别让他死了。”
“是。”
“滚开——”,觅儿又气势汹汹的折了回来,红着双眼瞪了寇震一眼,连拖带背的把子染拖走了。
便拖边骂骂咧咧的:“子染,你这个二愣子,皮糙肉厚的,反正也死不了,多撕你几下也是轻的……”
可那声音里,偏偏又满是颤抖的哭腔。
子染虚弱地道了一声,“放心,我这只癞蛤蟆,还没有吃到你这只天鹅,怎么会甘心死了?”
觅儿闷着头,低低呐呐的吐了一句:“你死了最好……”
子染听着他言不由衷的话,低笑着,渐渐昏迷了过去……
……
施醉卿站在高高的瞭望台上,薄凉的日光半度倾斜而来,打在她半边脸上,让她半张脸身在黎明,半张脸身在黑夜,诡谲莫名。
冷飞流从远处,狂着大刀,一路飞檐走壁而来,停在施醉卿身后,宛若一道流星自天际陨落。
“督主,安达族族长阿骨耶不知为何得到了扶南国皇帝的贴身调军令牌,如今执着令牌再次进攻扶南国,沿途守将见令牌而投城,阿骨耶一路畅通无阻的打进了扶南国,大军逼近,直捣黄龙,今日之内,扶南国必亡。”
这么快……
施醉卿扬了扬眉头,骨节在竹栏上轻轻敲击。
调军令牌事关重大,殷昼怎会如此大意让它落到阿骨耶的手里?只怕,是殷昼故意为之吧?
施醉卿深知,殷昼是个把江山当儿戏之人,如今他人之将死,又岂会把扶南国这本就腐朽不堪的小小帝国放在眼里?只是,这令牌,到底是经了何人的手到了阿骨耶的手中?
青芮吗?
她是殷昼心中最重要的女人,这世上大概只有她,能让殷昼心甘情愿将一切交付,所以这令牌,由青芮偷出是不用怀疑的,可青芮在扶南国并无亲信,到底……
难道……
难道那人在扶南国皇宫蛰伏,是奔着青芮去的?
施醉卿猛然想到,从九宫局调来的档案中,关于青芮夫人生辰时月一项。
十二月,八日,释迦如来成道日。
施醉卿手指在竹栏上一抓,眉目凛冽,若沧海飞云,“苍秦王呢?”
“属下方才见,苍秦王带军去了扶南国皇宫。”
糟糕。
她突然想起自己被黑衣人击中之后,寂璟敖曾问起是她是何人所为,她那时想到殷昼那张脸,就恨得咬牙切齿,也恍惚记起,自己是说了殷昼二字。
寂璟敖知殷昼的底细,定会看出其中的端倪,知晓她所指的人,不是殷昼。
但也定会将一半的怒火迁怒到扶南国身上,况且,如今凤凰弦的下落指向了扶南国皇宫,寂璟敖更不可能放过扶南国。
施醉卿想了想,转身,踩着陡峭的梯子疾步走了下去,跃上马背,扬起鞭子冲了出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