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施醉卿,听着江潮泛滥,听着乱箭鸣镝,更听到了项钰那句话,那没有操守四个字在施醉卿耳中回荡,她漫不经心地拧了拧耳,“没有操守?项城主真看得起我,我倒是决计不能让他失望才是……冷飞流,放箭,让咱们项城主看看,本督碎了一地的操守。”
冷飞流心知施醉卿耳力异于常人,此刻必定是听到了项钰说了些什么。
他点了点头,遵守施醉卿的命令,吩咐手下打开了万箭齐发的机关,却没动,而是自己拉弓搭箭,臂力一沉,先放了一箭过去,给项钰提个醒儿。
“咻——”
“叮——”
项钰正在左右权衡,一支鸣镝箭凌厉飞来,刺在项钰身后的船舷绳索孔中,项钰旋身躲了半步,朝那支箭射来的方向看去,正看到施醉卿笑眯眯地朝他挥手,“项城主,多日不见,这是本督的见面礼,还望笑纳。”
“施醉卿,你这阉人——”,项钰气急败坏,施醉卿哈哈大笑,吩咐冷飞流,冷飞流一声令下,“放。”
万箭齐发,如同狂魔乱舞,呼啸着箭孔中飞出,铺天盖地的朝项钰的大船刺去,顿时各种响声交杂,让海面上愈加混乱。
“走——”,箭势太猛,项钰来不及骂施醉卿,就被荀且拉着躲入了船舱内,如今前后虎口后有狼追杀,项钰听着船外响声震天的箭声,心里又恨又急。
“该死的胡归,该死的施醉卿——”,如今前后夹击,他是三方厮杀之中处境最危险的,打不赢胡归,靠不了岸,难道真要船毁人亡不成?
项钰无计可施,心头愈加的烦躁。
荀且临危不惧,冷静寻思着道:“我们力不敌人,胡归嗜杀成性,定是要将我们杀光才肯罢休,唯一的出口就是施醉卿……看胡归今日的战斗力,明显有些力不从心,想来昨日定也被施醉卿伤的不轻,城主若是不早下决断,咱们都在耗时在这儿,谈何救沈家?”
此刻局势如此,项钰自然也是知道,上了小岛兴许还有重振旗鼓的可能,可继续飘在这海上,也必定是要被胡归歼灭。
可现在小岛被施醉卿占领着,且施醉卿那阉人心思狠毒,不肯让他靠近一步,“你自己也看到了,那阉人不由分说的就朝本城主下手,哪有商量的余地?”
“城主不相信施醉卿,施醉卿也定是不信城主,防着城主这也在情理之中,此刻若我们对施醉卿举白旗示意,她想必也不会再为难。”
“要我孤掌城对那阉人举白旗?”,项钰一个没忍住,瞪着眼怒火腾腾。
荀且看着他,不说话,有些事孰轻孰重,项钰并不是不知道,他只是天性冲动,又狂妄自大,难免便会忽略了一些细节。
“休想,本城主宁愿死,也绝不会对那阉人低头。”,在大都城临江仙楼之时,那阉人还故意捣乱,项钰心里这口气还出出呢,就又得向施醉卿俯首称臣,哪里甘心。
“城主若是认为骨气被沈六爷重要、比报仇重要、比孤掌城重要,且当荀且重围说过这话。”,荀且说了这一句,便不再开口,饶是外面战鼓雷鸣,他却悠然冷静地坐在桌旁,自斟自酌,那一份临危不惧的风度,仿若这世上万物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荣辱不惊、不卑不亢,便笑看这一切。
颇有智囊诸葛孔明的气势。
“表哥……”,沈落微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项钰的袖子,“我沈家的希望,全在表哥你的身上,表哥,你不要让落微失望……”
事关自己的骨气,岂是沈落微哀求几句就能成的,项钰沉默地在小窗旁站了许长时间,半晌才狠狠的吸了一口气,重重的吐出,咬着牙齿不甘心道:“好,本城主对他举白旗。”
他自暴自弃地想,反正自己在施醉卿面前,那骨气就跟一坨屎似得,施醉卿连踩都觉得脏脚,他何必再当一回事儿……
想是如此想,可真要做,项钰还是没办法做的干净利落的,他有沉稳了许久,才招了汲横进来,吩咐汲横时,荀且沉了沉声道:“城主,这件事你亲自去,不然如何算得上诚意?”
项钰眼睛瞪得更大,还有他亲自去举白旗?他这孤掌城城主的脸还要不要了?
可看荀且的脸色,又毫无商量之地,项钰不由得泄了泄气,道:“那阉人要是还不肯收箭……”
“不会。”,荀且笃定道:“施醉卿知道分寸,她不过就是要逼城主你对她屈腰,大丈夫能屈能伸,城主不必为了一时的荣辱得失而罔顾大局。”
“好好好……”,项钰一连道了几个好字,找不到白旗,项钰索性在自己的中衣上撕下一块,抬着僵硬的脚步往船舱外走去。
前后两边的箭支依旧疯狂地在海面上肆虐,不断有人中箭倒下,不断有血腥前赴后继地弥漫在海域之上,孤掌城的大船两头兼顾,力不从心,这颓败之势已显露无疑。
项钰一边躲避着箭支,一边站到了船舷边,将那白旗举起,气沉丹田,喊道:“施醉卿,别射了——”
施醉卿眯眼盯着那白旗看了半晌,微微抬了抬手,下令停了箭,她戏谑地笑,隔着沧海同样以内力对项钰道:“项城主,你举着内裤做什么?咱家这边可还有女眷呢,你不羞,姑娘家的可羞着呢。”
项钰听着施醉卿那调笑的话,脸涨成了猪肝色,咬咬牙,一口气将方才荀且交代的话说了一遍。
“项城主,你说什么,本督没听仔细?”,即便是隔着甚远的距离,但施醉卿这句含着轻笑的话,却连着那笑意半点不漏的传入了项钰的耳中。
项钰知道施醉卿是故意,却不得再重复了一次,“我说,我项钰此刻败在你施醉卿手里,举白旗投降,咱们化干戈为玉帛,一同对付胡归,至于咱们之间的账,就等离开了食鳄湾风暴角,咱们私下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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