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的恶疾时有时无,田家的气氛越发的沉重。
田学文知道邻居在私底下是如何的笑话他家,可又能怎么办,他爹娘辛苦一辈子,到老年不过是嘴皮子碎了些,原本他想着老人家街里街坊的聊天省的寂寞,便从不插手,谁想到这份嘴碎放到了他爱慕的女子身上……
邻居们奚落的眼神,赵小姐面无表情的疏离,让他彻底淡了谈情说爱的那份心。
爹娘养他长大不易,他自是不会跟他们生气抱怨,只是事情久久纠缠在他心头,难以舒缓心情郁结。
尤其是见到他们每到夜里疼痛加重,嘶声裂肺的叫疼,他更是夜夜不得安宁。
田学文满腹心事,压根没注意到周校长对他越来越冷淡,幸好他不忘努力,功课并没有落下太多,而这次他因成绩优秀,得到了观看电影的名额。
他想着爹娘情绪不好,带着他们出来见识见识,谁知电影结尾曲刚唱到一半,爹娘便开始发病,好在电影已经结束,他们看得非常开心。
“你说慕雪怎么最后没跟赵业在一起呢!参加什么希望军团,一个女人家家的,抛头露面,真不知羞耻。”爬在长椅上休息好一会儿的田母终于没那么难受了,嘶哑着嗓子唠唠叨叨的说着方才看到的剧情。
田学文正想趁机引导他爹娘,免得眼光过于狭窄,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他兴致冲冲的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慕雪的选择没有错,这种时候小爱总是抵不过大义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跟国家哪有关系哪!你呀!读书读傻了哟!”田父反而叹息的反驳了一句。
田学文苦笑,真是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虽然他不想承认,但爹娘确实没有危机意识,闭眼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根本看不到城外的血雨腥风,或者说,他们一辈子没踏出过城门,整座城便是他们的国、他们的家……
春风瑟瑟,林荫小路两侧的迎春花开的正盛,天空晴朗无云,闻着淡淡的花香田学文有所察觉的猛然抬头。
桃红色素面旗袍,玫红跟鞋,雪白的肌肤自开叉处一摇一摆的露出,明明缎面干净,竟是被少女穿出了婀娜多姿的美艳,仿若破冬而出的花苞,让人惊艳又惊喜,恨不得全身心的呵护照料。
田学文的心不自觉的跳动着,随着她的脚步越跳越快,他捂住胸口,虽然早就警告自己不可以在痴心妄想,但是心之所向却最是真实不过。
“儿子,我说你读书读的差不多,就该想着成家。”田父还在唠叨,“咱们老田家就靠你和孙子支撑起来了,你听到了吗?”
“你爹跟你说话呢!”见田学文迟迟不开口,两人同时抬起头,正好看到锦初走近。
“哎哟喂,她怎么在这里?”田母撇着嘴,低哑难听的声音带着意外,“别是来找咱们儿子的吧?”
田学文心头又一跳,脑子里反复只想着一句话:她会是来找我的吗?
“学文!”田父忽然厉声一喝,砂砾般粗糙的嗓音十分醒目。
他脚步一顿,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中迎了过去。
锦初冲着拦住自己的田学文有礼却疏离的微微颔首,随之绕过他,继续前行。
像是被一拳击中,满怀希翼的眼神渐渐消失,什么美好幻想都烟消云散,田学文不甘的握紧拳头,急急的追了两步,“赵小姐,留步!”
“有事?”锦初缓缓侧身。
被她淡漠的眸光刺的心口剧痛,田学文甚至没有听到爹娘低声的呼喊,忐忑的问,“赵小姐来黄埔学院是……私事?”
“是,所以不方便告之。”
轻描淡写的回答,噎的田学文呼吸一窒,他苦笑着,“赵小姐无需警惕,我是黄埔学院的学生,对这里很熟悉,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引路。”
“不用了,谢谢。”客客气气的道谢,她瞥了眼在长椅处没有贸然冲上来的田家夫妻,淡淡一笑。
这两人终于学乖了,不敢再轻易的得罪她,要知道她可不管这里是哪儿,一旦他们撒泼,她怕她会原形毕露比他们还泼。
没能找机会收拾两人让锦初莫名有点遗憾,客套的对田家夫妻轻轻点头,转身要走。
田母见不得儿子浑身流露的绝望和悲痛,想起他每天夜不安寐的样子,忽然起身叫道,“赵小姐,那个……别走呢!”
锦初挑挑眉,转身前揉了把手腕,若是有人犯贱,准备动嘴皮子不过瘾就动手。
“赵小姐,你也看到了,我儿子是黄埔学院的尖子生,今天可是被学校奖励来带我们看电影的。”瞅着锦初云淡风云的神情,田母壮着胆子,故作傲气,“他从小就优秀听话,那么多小姑娘追在他身后,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田父自然明白田母的小心思,虽然不算赞同,可一眼看着儿子燃起希望的眉眼,想要阻止的打算也消了下去。
锦初挑挑眉,没有走也没有插嘴,给了田母说下去的勇气。
她暗自撇了下嘴,因为锦初的态度,心里早就把她当做了故意拿糖想要拿捏他们一家的小人,不知不觉中话语里又带了些轻慢,“我也知道女娃面子薄,我儿子稀罕你,你不好意思了。我更是知道我儿子出身干净清白,学识又好,你自卑拒绝也在情理中。我们田家不是那么不通人情的人家,你若愿意,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后你就踏踏实实在家,别出去沾花惹草,还有这身衣服也不能穿,太惹事。啧,今天就算了。你记得把房子退了,住我家去,省了些租金,也别跟你那些邻居来往……”
“娘!”
“我还没说完呢!”田母扒拉开儿子捏住她胳膊的手,继续在锦初淡然笑容下自说自话,“你也别说我挑剔,你那些邻居都不是啥好鸟,他们知道你的过往,嘴巴又不紧实,你以前的事怎么样,我们老田家已经不计较了,千万不能让他们随便胡说八道,影响了我们老田家的名声。”
“娘!”
这下她听出了不同,儿子喊的嗓子都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