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九停了下动作,眼睛里水汪汪的。
「阿姐,今日早晨我看到神仙了,他穿着一身白袍,还会弹琴。」
「那琴声可好听了,谷里所有的狐狸都被琴音吸引,跑去哪里听琴了。」
云起有些无奈的说道:「那小九不去看神仙,跑到我这里作甚」
小丫头嘴一瘪,慢吞吞的说道。
「阿姐,妖精太多了,我挤不进去,阿姐帮我赶走他们好不好,这样我就可以好好看看神仙了。」
原来是来让她当打手的,云起瞬间感觉到有一把刀了她的胸口,简直太扎心了。
云起忍住要给小丫头一脚踹飞的冲动,将自己抽搐的嘴角扯正,声音像是诱拐小女孩的怪蜀黍一般。
「小九只是想让阿姐将那些狐狸打跑,就没有点其他的想法乖,告诉阿姐,阿姐满意了,给你糖吃。」
云九一歪脑袋,眨巴眨巴大眼睛,语气极为真诚。
「阿姐,你除了会吓唬妖怪,好像也没有其他的作用了。」
她就不该问这个愚蠢的问题,差点忘了,在这个小白眼狐狸眼里,自己就是个挡箭牌。
就是因为这个白眼儿狐狸,云起的名声才在缥缈谷流传甚广。
只要是个生了灵智的精怪,都知道云九有一个暴力狂姐姐。
即使这个姐姐长得跟天仙似的,也没有妖精敢打她的主意。
当然,总有几个不怕死的挑衅过云起几回,结果被揍得半身不遂,成了废狐狸。
这下,谷里的妖精们见着云起都躲得远远的。
凡是云起经过的地方,必定是风过不留痕,雁过不拔毛。
云九就是借着云起的庇护,在缥缈谷里混的风生水起,还有了一大帮的小弟们供她差遣使唤。
这帮小弟的头头就是时锦,一个冷血又变态的公狐狸。
一直爱慕云九,时时刻刻都想将云九叼进他的窝里生崽子。
可是又惧怕云起这个姐姐,明里不敢上,只能暗地里暗搓搓的搞事情。
云起每次都拿这件事吓唬小丫头,玩儿的不亦乐乎。
小丫头拉着云起的手摇摆着,可怜兮兮的。
「阿姐,小九这么可怜,都被那些狐狸欺负了,阿姐都不出手帮忙。」
「小九没有人爱了,小九太可怜了,呜呜呜……」
云起将自己突突直跳的眉毛压下去,就看到这小丫头拿着她的袖子擦鼻涕。
撒娇就撒娇,卖萌就卖萌,哭惨就哭惨,拿她的衣物擦鼻涕是什么鬼
「你给我撒开!」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眉毛,又开始疯狂直抽抽。
云起甩开小丫头,与她之间隔开了一条银河的距离。
看着这个安全距离,才吐出一口浊气,平复自己想要将她踹飞的冲动。
「好好说话,动手动脚作甚姐姐这是衣服,不是你用来擦鼻涕的帕子。」
云九见到云起离她十万八千里,一下子就伤心了。
那泪珠子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掉,边哭边控诉云起的恶略行径。
「阿姐嫌弃我了,阿姐不要我了,小九是个孤家寡人了,小九是个小可怜了,小九……」
看着云九没完没了的架势,云起举起小白旗,投降了。
第一回合,云九胜利。
「走吧,阿姐去帮你打跑他们。」
云起决定将这股冲动转化为踹飞别人,这丫头虽然傻了吧唧的,但是自家姐妹,不能伤了和气不是。
云九瞬间收住了眼泪,在前面领路,气势汹汹的去找
狐狸干架了。
不,应该说是云起单方面的碾压。
云九心情极好,哼着小调。
脑海里想着待会儿阿姐大展神威,将那些菜狐狸都虐成渣渣,心情激动的不得了。
云起看着小丫头欢快的背影,以及那拐了不知多少个弯儿的调子,整个一没心没肺的样子。
就很无奈,很心塞。
摊上这么个傻妹妹,也不知道她云起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
若是云起还有之前的记忆,肯定二话不说,就将云九这个小丫头大卸八块了,哪里还会为了她跟别人结仇。
可惜,她的记忆已经被天帝封印了,除了这一世的狐狸精身份,其他的一概没有印象,更何况是彼岸花的身份了。
不多时,便到了云九所说的地方。
薄雾萦绕,绿草茵茵,河流蜿蜿蜒蜒流动,清可见底,桃花漫天飘飞,琴声便是从树下传出来的。
那婉约动人的琴音,撩拨着人的心弦,有一种说不出的凄楚之美,不知抒写的是何人的故事。
飘在空中的花瓣映衬这一曲曲化蝶的旋律,琴音清绝,曲韵悠长
云起走进了一些,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却被云九拉住了衣袖。
小丫头的声音传入云起的耳中,拉回了云起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
「就是这些狐狸,阿姐,你快帮我打跑他们。」
「好。」
云起应了一声,看向周围那些将弹琴的男子围在中间的狐狸们,眼里闪过暗色。
随即,变身为狐,匍匐在地上,蓄势待发,要将这些听琴音入了迷的狐狸们一网打尽。
积蓄力量,「嗖」的一声,如旋风过境一般,卷起一阵狂风。
「嘭」的一声,直接将那些个狐狸撞得狐仰马翻,如同下饺子一般一个个掉进了河里面。
只听到「扑通扑通」的入水声,惊扰了盘腿坐在树下弹琴的人,琴声戛然而止。
那人惊愕的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天毛色各异的狐狸,整齐而又迅速的从半空中落下,砸进水里,溅起一阵阵水花。
随后,又一个个浮出水面,撑着湿漉漉的小脑袋齐刷刷看向一个方向。
白衣男子也寻声望去,河流的对面岸边,赫然是一只纯白毫无杂色的狐狸,偏偏眼睛是红色的。
云九看到这样的阵仗,惊呼出声。
「阿姐,这,这太刺激了!阿姐,我也想玩儿。」
你怕不是在想屁吃!
想不想上天
要不要老姐送你上去走一遭
云起居高临下的看着河水里的狐狸脑袋,眼里闪过危险的光芒。
那些个狐狸瞬间觉得自己又行了,又有力气了。
立马哼哧哼哧游回岸边,结伴儿撒丫子狂奔,消失在薄雾之中。
云九看着这些狐狸们看到她姐姐,连个声都不敢吱,一脸崇拜的看着岸边的狐狸,恨不得冲上去抱着她姐姐亲上两口。
云起瞥了一眼树下的白衣男子,温文儒雅,眉目如画,端的是一身谦谦君子的模样。
可真应得上那一句夸赞的话: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这般人物,确实当得上一句神仙之称,人间那得这般绝色。
云起红眸微敛,这般绝色,当真只适合远远观摩,就连接近都是对他的亵渎。
随即转身窜进了草丛,消失不见。
来无影,去无踪。
好像她的出现就只是为了完成云九的任务来的,走的时候,丝毫都不留恋。
白狐消失之后,男子怔怔的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出神,忍不住低语出声。
「太像了,太像了。」
他从怀中摸出一块彼岸花形状的玉石,明明晶莹剔透,似乎可以照见人影,却偶尔闪过几道红光。
男子名叫星落,是一个琴师。
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只知道自己的名字,怀中的这块玉佩,和身边这把陪了他二十三年的古琴。
星落从记事起,便反复做着同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女子,总是穿着一身红衣。
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却知道她有一双妖异的红眸。
像是世间最珍贵的红宝石一般,颜色靡丽又妖艳。
让他忍不住的沉溺在其中,想让那双红眸里面装满自己的身影。
星落不知道红衣女子的名字,唯独记住了那一双嗜血的眸子。
随着星落不断长大,梦境的内容也慢慢的变了。
他看到红衣女子闭着眼睛沉在了冒着寒气的水底,在水底孤寂的沉睡着,仿佛与世界分隔。
他看到红衣女子杀气四溢的站在堆成山的尸体之上,俯瞰着如蝼蚁一般的众生。
他看到红衣女子从一处仙气缭绕的台子上跳了下去,下面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
他看到红衣女子身上无数伤痕,狼狈的倒在地上,身后是一群拿着刀追杀她的人。
他看到红衣女子一脸威严的坐在龙椅上,指点江山,百官朝拜叩首。
他看到红衣女子孤独的躺在床上,口吐鲜血,眼里满是绝望。
他看到红衣女子被一群畜生肆意凌辱,践踏,倒在血泊里,不省人事。
他看到红衣女子依靠在桃花树上,笑靥如花的唤着一个人的名字。
他看到红衣女子站在一片血红的花海之中,将天地埋葬。
他看到红衣女子风轻云淡的将人剥了皮,又将没有皮肤的那人扔给了野兽分食。
他看到红衣女子仅一把匕首,就将数人的脑袋割掉,串成了糖葫芦,挂在了城墙之上,随风摇晃。
他看到红衣女子眼角满是皱纹,眼神温情的给一个孩子讲述着曾经的故事。
他看到红衣女子眉眼温柔和一个男子在树下拥吻,画面有些刺眼。
他看到红衣女子一身婚服,胸口插着一把匕首,缓缓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看到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以及被埋葬在地底的灵魂。
每每从梦中醒来,星落总会心悸许久。
以及,每次梦醒之后,被泪水悄无声息沾湿的枕头。
星落很是心疼那个红衣女子,总觉得自己亏欠了她什么。
若不是亏欠,那为何自己会梦见她。
这个梦,一做便是二十多年。
带着对红衣女子的愧疚和亏欠之情,星落踏上了寻找红衣女子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