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立秋,天气已经有些微凉了,风吹动树上的叶子「飒飒」作响。
泉都城门口,乌泱泱站着一群人,站在最前面的是两个相貌极为出色的一对母女。
秋日的风,对于即墨京昭来说,已经有些凉了。
她身上竹月色的披风,被风吹掀了起来,露出底下木兰色的长裙。
隐约瞧得见裙角用金丝线绣着的彼岸花纹,做工精致漂亮。
带着凉意的秋风将散落在腰间的发丝吹乱,梳着少女发髻的头顶斜插着一根白玉簪子,簪子末尾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彼岸花。
即墨京昭的肤色白皙,眼睛却漆黑如墨,形成鲜明的对比,却又透着和谐。
她的眼底隐约带着泪光,睫毛轻颤,带起一丝哀愁之色,又被眼角略显娇媚的红色泪痣压了下去。
唇色极淡,泛着冷光。
她伸手拢了拢散开的披风,感觉到嗓子有些不舒服。
即墨京昭下意识的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咳咳——」
手指纤细修长,指甲修剪的圆润整齐,不似一般女子染着大红色的丹蔻的长指甲。
听到她咳嗽,身旁的妇人回头看向她,手里捏着锦帕,她迅速牵住即墨京昭的手,有些担忧的开口。
「昭儿,要不我让人先送你回去,娘先在这里等着」
虽是疑问的话,语气却带着一贯的强势。
她穿着一身绛紫色长裙,梳着已婚妇人发髻,头上插满珠钗,画着精致的妆容,腕间带着价值连城的碧玉镯子。
即墨京昭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拍了拍宗政泽兰的手,安抚着身旁的母亲,声音很淡,倒是和她的样貌符合。
「没事的娘,我已经习惯了,还是等大哥和爹一起回吧。」
说完,又咳嗽了两声,眼里的水光更甚,白皙的脸颊也染上了几分薄红之色,还真是个柳弱花娇的病美人。
宗政泽兰叹了一口气,无奈又心疼的伸手将女儿的披风裹得更紧了一些,生怕凉风再灌进去。
「也就你能让我这个当娘的改变决定,真是拿你没办法。」
即墨京昭朝着母亲撒娇,说道:「还是娘最好了。」
宗政泽兰摸了一下女儿的干净清爽的长发,笑着说道:「贫嘴。」
紫色艳丽的妇人虽然已经到了半老徐娘的年龄,却仍是风韵犹存,就算是在二十年前,那也是泉都城里的第一美人。
而且还是当今圣上的嫡亲胞妹,大雍皇朝地位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在当时名声很是响亮。自从嫁给镇国大将军即墨北,之后便慢慢沉寂下来,这门亲事当时还是长公主亲自求娶的。毕竟是门阀世家之一,即墨家族历代先辈又镇守着大雍朝,又掌管着三十万精兵,底蕴也算深厚。
婚后夫妻二人相敬如宾,日子倒也过得不错,很快便有了长子即墨惊鸿,几年后又生了二女即墨京昭。
只是即墨京昭月份不足,是早产儿,身体很弱经常生病。
夫妻俩心疼女儿,只好抱着孩子去求神拜佛,在香火鼎盛的寒山寺里巧遇面目慈祥的高僧空绝大师。
空绝大师仔细瞧了瞧尚在襁褓之中的即墨京昭,便捋了捋雪白的胡须,语重心长的告诉夫妻二人。
「此女今世只为赎罪,是个短命之人,命格极薄,且活不过十八岁。」
「而且在这十八年的人生中,必定体弱多病,多灾多难,需常年以药为伴。」
「幸而她生在了富贵人家,可以给她足够的保障,不至于颠沛流离。」
说完这些空绝大师眉头紧皱,掐着手指又点了点。
夫妻
二人看着眼前德高望重的空绝大师,焦急的开口问道:「大师,可还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空绝大师掐着的手指停了下来,眼神再次看向襁褓之中闭着眼睛熟睡的即墨京昭,眼神很是复杂,有些惊疑又有些困惑。
「此女在及笄之后,必定会经历一场大劫,若是过不了,便只能……」
夫妻俩只能听到一声悠长的叹息声从空绝大师口中传出,夫妻二人继续询问大劫的缘由是什么之时,空绝大师却是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宗政泽兰绝望了,当场就给空绝大师下跪,求空绝大师救救她可怜的女儿。
可是空绝大师闭着眼睛说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之后便跟老僧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就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夫妻二人只能心事重重的回了将军府,之后便对这个女儿越发的疼爱,什么好的都往即墨京昭这里塞。
反倒是对亲身儿子态度越来越差,只因为即墨惊鸿和即墨京昭两人的关系很好,做爹娘的两位大人吃醋了,变着法儿的折腾自个儿的儿子。
在将军府众人密不透风的保护之下,即墨京昭终于磕磕绊绊的长大了。
不管即墨京昭能否度过大劫,宗政泽兰这个做母亲的都希望女儿能够安安稳稳过好每一天。
对于即墨京昭来说,多活一天便是赚一天,每一天她都当成是生命的最后一天来过,这么多年竟也习惯了。
即墨京昭今年已经十六岁了,普通人家的女儿,或是其他世家的适龄女子都已经嫁人生子了,有的甚至都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母亲了。
也不知当年是谁走漏了消息,让整个泉都城的人,都知道了镇国大将军的嫡女即墨京昭活不过十八岁。
所以也就没有所谓的求亲对象,和那些踏碎门槛的媒婆。
即墨京昭倒也乐得清闲,家里人也没有催促过这些。
今日是镇国大将军即墨北与副将即墨惊鸿班师回朝的日子,原本当今圣上宗政迟是要派人迎接的,但是被宗政泽兰拒绝了。
她带着女儿即墨京昭,以及将军府的家丁等在城门口,亲自迎接大将军归朝。
至于府里的姨娘和庶女,当然是没有资格出来的,这种阵仗她们还不够资格。
宗政泽兰看向一旁的女儿,眼里带着浓浓的关切。
「昭儿,冷不冷要不要回轿子里暖一会儿娘看你脸都冷的发白了。」
即墨京昭无奈扶额,她都已经穿的很厚了,就连披风都已经裹上了,她娘亲还怕她冷,总不能真的套个棉袄吧!
这才八月啊!不是十二月!
再看看身后站着的那些个家丁和婢女们,那个不是只穿着一层薄薄的衣裳,就她,跟过冬似的,里三层外三层。
即墨京昭眨了眨眼睛,眼里的泪光更明显了,她委屈巴巴的开口。
「娘,女儿又不是温室里的花朵,连一点凉风都见不得!」
宗政泽兰眼神一变,捏着锦帕的指尖就点在了即墨京昭的额头,想要再点下去却被她偏着脑袋躲开了。
宗政泽兰柳眉一竖,幽幽说道:「难道你娘我就是是不是你心里就没点数」
看着母亲大人的表情,即墨京昭顿时就蔫儿了,拉着母亲大人的手就开始撒娇。
「娘,我错了,我是,我是还不成嘛。」
第一回合,即墨京昭惨败在母亲大人的yin|威之下。
唉
谁叫她有个这么强势又霸道的母亲呢,还能怎么样
那当然是顺着呗。
就在母女二人打趣之时,远处传来马儿狂奔之
时「哒哒」声,以及高高扬起的马鞭和抽打在马儿身上的「啪啪」声响。
一队队骑着良驹战马身穿黑色甲胄的士兵从远处而来,扬起漫天的沙尘和秋日的凉风混合在一起。
最前面的人,脸上有一道明显横亘在眉眼中间的刀疤。
虽已到了不惑之年,却仍旧高大威猛,孔武有力,脸上的疤痕丝毫不显难看,反而透着几分粗犷和野性。
这便是大雍朝将门世家,即墨家族的家主,也是镇守了大雍朝边境清山城二十年有余的镇国大将军,掌管着精兵三十万。
即墨北看到迎接他的妻女,急忙勒住缰绳,利落的翻身下马,大步上前将宗政泽兰搂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她。
半晌,即墨北才不舍的放开她,说道:「我回来了。」
宗政泽兰伸手拍了拍丈夫的肩膀,眼里眼角有些湿润。
「回来就好。」
即墨北看向一旁的女儿,摸了一下她的脑袋,眼神温和。
「昭儿已经长这么大了,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即墨京昭露出一个乖巧的笑,眼神亮晶晶的看向即墨北,期待的朝着即墨北身后看去。
「谢谢爹,大哥呢怎么没跟爹一起回来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吗」
空气倏然安静下来,即墨北眼里的温和褪去,只剩下一片冷意,他的拳头捏的很紧,嘴唇颤抖着。
即墨北心中涌现出无法言喻的悲伤,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在开口。
宗政泽兰也察觉到不对劲,给即墨京昭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问了,等到回府再说。
可是即墨京昭从小就和即墨惊鸿这个大哥亲近,两人关系极好。
况且即墨惊鸿是家中长子,也是即墨京昭一母同胞的兄长,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经常跟随老将军即墨北上战场。
每次打完胜仗回来,即墨惊鸿都会给这个妹妹带一些边境的稀奇玩意儿,再给她讲一些军营里的趣事。
因为即墨京昭身体的缘故,从小到大都没有出过远门,便对即墨惊鸿带回来的东西很感兴趣,尤其是大哥讲的关于外面世界里的奇人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