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张哥叫我收拾一下东西跟他走,我叹了口气,环视着这个住了几天,也被人折磨了几天的屋子,真的想不出,这里有什么东西是属于我的。桌上静静安放着的药膏映入我的眼帘,但此行恐怕凶多吉少,两管药膏又能有什么作用呢!想到这里,我又将药膏放回原处。
我空着手,跟在张哥的身后,一路出了庭院,来到一辆汽车的前面,我竟然有种后知后觉的害怕,“张哥,我们是去哪里?”
张哥看着我担忧的表情,也不忍再卖关子了,“树林,上次丽莎去的地方。”
听了这个答案,我的心稍稍平定一些,至少不是把我送出去卖了。
上车之后,张哥惊讶的看着我空空如也的双手,问到,“你的东西呢?”
“没有,这里哪有什么属于我的东西。”我转过头,看向车窗外的久违的景色,心中一片荒凉。
张哥无奈地摇了摇头,发动着车子,向庄园的内部开去。
傍晚的庄园,太阳西沉,霞光渐退,暗红和灰黑在天边混为一体,远处本是层峦叠翠的树木也只留给我一个暗影,这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往,不知道我下一次从树林里出来会是什么时候,会不会像Wilson说的那样,变成一个野人。我把头靠在车窗上,思绪飞扬,无声的欣赏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风景。
身旁的张哥好几次都欲言又止,我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更明白Wilson的心思和脾气,不会因为我的几句话而改变。
车在林中的一条小路上停下来,夜晚的林间阴风阵阵,寒气逼人,可我只穿着一件粗布麻裙,顿时冷得直打哆嗦,只好用双手紧紧的抱着两臂。
张哥将他身上的西装脱了下来,披在我的肩上,我如遭电击般的闪开,摇着头对张哥说到,“不用。我身上脏,会弄脏你衣服的。”然后,朝张哥歉意一笑。
张哥手里拿着西装不知所措,“没事的。这里夜里凉,你什么东西都没带,会着凉的。”再次把衣服向我面前一递。
我没有去接他的衣服,慢慢悠悠的走在前边,轻声的说着,“着凉算什么,死了才好呢。”
张哥两步就追上我,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将我转向他,“梁悠,你要坚强一点,不要再做傻事了。等杜先生消了这口气就会……”他也说不下去了,但我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在乎。
“就会怎样?你能知道么?就会把我卖到爪哇国去,也不一定呢?”我无所谓地笑了笑,心中说不出的酸楚。
张哥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我的几句话把他呛得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安慰话来,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对我的同情和怜悯。
“穿上吧。”张哥不理会我的反抗,把衣服套到我的身上,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大概是不希望被我看到他情绪的起伏吧。
夜间的林子漆黑一片,不时有一两只离家的小东西在草丛中乱窜,张哥把手机的灯打亮,照亮着前面的路,我跟在他的身后吃力的走着。
“没想到第一次是来看丽莎,第二次竟然是我自己,呵。”我边喘着气边自嘲地说到。
张哥停下了脚步,将灯光打到我的脸上,“累吧,我背你走吧,还有一段路呢。”
我单手叉着腰,用力的吸气呼气,等了好一会才说得出话来,“没关系,走……走慢一点,就好了。”
“我今天看到你,心里真的吓了一跳。”张哥一手扶上我,一手举高手机照路,轻声的说到。
我有些愕然,不明白张哥是什么意思,目光紧盯着他那黝黑的侧脸,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张哥感受到我询问的目光,转过头朝我解释到,“没见三天,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而且,而且还浑身是伤。你腿上、手腕上的伤还没好,她们怎么就……”说到这里,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声音都沙哑了,更让我没想到是张哥会为我难过。
我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张哥,没什么好难过的。每一个人的命运都不一样。就像你走这条路轻轻松松,我就不行了,老喘气,呵,是吧!”为了摆脱这个沉闷的局面,我把话题一转。
张哥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心情有所改变,相反,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那是因为你本来体能就不好,这几天受伤、失血、营养不良,你身体就更差了。”
我突然无语了,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三大五粗的张哥也会有这样细心的发现,本想改变沉闷的气氛,谁知道却变得更死寂了。
在这无边漆黑的世界里,静得让人害怕,张哥感觉到我揪住他衬衣的手越来越紧,轻声对我说到,“别怕,都是些小动物,我在这里见过松鼠、兔子、猴子,最大的也就只有鹿了。比起我在刚果丛林见到的动物差远了,那里的蟒蛇最多,小的都有你手腕粗呢!”
我知道张哥是故意说些轻松的话题分散我的注意力,好让我不要太紧张,为了感谢他的一番苦心,我默默的点着头回应着。
“你要是真的害怕,就把门关紧好了。这里一般不会有人来的,所以你得自己解决吃的问题。在木屋西边大约三公里的地方有水源,东边和西南边有些果树,山鸡跑得快,估计你是抓不到的,就抓兔子、山鼠也行,用诱捕的方法最好。听明白了吗?”张哥像交代后事一样,唠唠叨叨的说个没完。
我的眼睛不安地向四处张望着,别说在这个黑作一团的地方,就算是白天我也不一定能找到方向,因此对张哥的话没放在心上。
“前面就是了,你看。”张哥用手指着前面乌漆嘛黑地方说到。
我抬头努力辨认着,不知是我的视力差,还是张哥的视力特好,前面那乌黑一团影子真的看不分明。
走走停停的过了大概十分钟,我们终于来到这个木屋的前面,张哥好像对这里特别熟悉,一路的去开门、开灯。
“进来吧。好久没人来了,屋子里有些潮。”张哥推开门,点亮屋里的小灯。
我走进来的时候,一股发霉的气味充斥着整个屋子,昏黄而微弱的灯光忽明忽暗地晃悠着。
我忍不住好奇的问着张哥,“这里以前是关犯人的吗?”
张哥一愣,随即知道我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是,以前这屋子是给守林的人住的,后来没人愿意来,就一直空着。上次杜先生突然把丽莎给送这里来,其实我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那次的原因;也知道,这次的原因。第一次,Wilson要逼我就范;第二次,Wilson要报复我。
张哥麻利地帮我收拾好屋子和床铺,环视了一眼屋子里的东西,不放心的问着我,“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我摇摇头,将身上的西装取下,用手胡乱的拍着,然后递给张哥,“谢谢,张哥,如果我还有命出去的话,我一定还你这个人情。”
“说什么傻话,梁悠,我下次再来看你。听明白了吗?”张哥的声音再度沙哑,用斥责的语气说着动人的告别。
“好,下次见。”我的眼泪也模糊了视线,垂下眼睛掩盖着自己的悲伤和害怕。
张哥没有再说话,转身大步地走出了木屋,沿着来路消失在苍茫的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