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是黑暗的,却又是充满曙光的。因为只有过了冬天的深寒,才能迎来生机勃勃的春天。
林青砚拜别老道后,便在街上闲逛起来。此时的朱雀大街已经被蒙上了一袭白袄,放眼看去尽是银装素裹,别有一番景色。
“城南放粥了!”
林青砚走在街上,忽然听到了一个乞丐在街角惊呼。而随着这阵惊呼,巷口里的乞丐纷纷倾巢而动,向着城南涌去。
林青砚见此情形,自然也跟着去了城南。待其走到城南,只见有一处人家正在为众人放着口粮,其中他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慧言?”
那僧人听林青砚喊他,也是转身看向了他。就在这一瞬间,慧言身后的乞丐的骂言便涌如潮水般了出来。
“你这秃子能不能快点?”
“不吃别耽误我们啊!”
“快滚!快滚!”
...
如此般的言论自然也都涌向了林青砚的耳朵里,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等着慧言打完饭。
如龙般的长队一个个递进,林青砚等了好一会儿,这慧言方才等到一碗稀粥。
“大师,你怎么混到这般田地了?”林青砚走上前去关怀地问道。
“噢,原来是小施主啊,我观你心如明镜,看来那佛印已被你给破了。”
“大师慧目如矩,不知大师你如今修行如何?”林青砚夸赞后又接着问起了慧言近况。
“小僧所发宏愿乃为渡尽世人,得悟真如,此番定是任重道远也。所以并没有终点,也没有阶段,只有在路上而已。”
林青砚闻言则是想到了极乐之城,于是放言道:“大师,其实我去过了极乐之城,自是懂得了大师修的大乘法。但是我反观大师,如今你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真是惨也。即便这样你还要一直修下去么?”
慧言听罢笑道:“哈哈哈,小施主如果世人都如你一般精明通透,我想这世间也不要小僧来渡了。”
林青砚听罢却是想起了先秦的屈氏之词,觉得这慧言颇有点嘲讽自己举世皆浊我独清的意味。是故他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慧言。
慧言自是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他见林青砚不说话于是又言道:“小施主,小僧在这世间也是笨人,只是心有慈悲,故才身体力行。”
林青砚闻言也是笑了笑,自觉自己过于自我了,于是陪笑道:“大师这般毅力,小道由心佩服。”
说罢,两人便远离了人潮,两人边走边谈。而待两人走至一处巷尾,忽见有一小乞丐,似是要饿死的模样。
慧言见状则是立马将自己刚刚化来的稀粥分了一半给这小丑儿,林青砚见状也是恻隐之心大动,于是连忙给这乞儿续了口灵气。
过了一会儿,这乞儿方才喘了了口大气,只听他却是还不忘言谢:“谢谢...大人,谢谢...施舍...”
林青砚见状不由心生一意,只听他对这慧言说道:“大师,你如此辛苦地游走凡尘,不知你有没有成功过。不如我们就这小子下个赌局如何?”
慧言听罢却先是拒绝道:“小僧不赌不赌。”,不过而后他又换了个说法:“不过小施主要与小僧论道的话,小僧却是不会拒绝。”
林青砚轻笑一声说道:“那就算是论道罢,这个孩子如今幸逢你我相救,这样我这里还有些银钱,不如我都给了你,不过要求是让你来带他入门,这论道结果以后自有分晓。如何?”
慧言听罢欣然答应。
之后林青砚便给了慧言十两纹银,而待慧言接过,林青砚则是转身回到了教内。
冬天的雪夜彷佛是静止的,此刻万物冬眠;而它又在飞速流逝,不一会儿这春节便要到了。
长生教虽不修清心无为,却也是忌俗,所以这教内的弟子如果还留在教内定不会过这个春节。但是长生教也并非不通民俗,任何弟子想要回家过年都会得到应允。
这是林青砚自入道后过了第一个春节,显然这个春节冷清得很,少了以往的许多欢乐。
而花梦纸则早就超凡脱俗,凡间的时令对其来说没有意义,因此她从未没有过过这春节。不过在林青砚的邀请下,她还是来体验了一下。而林青砚自然不会只和花梦纸两人过这春节的,他想起了怪癖的周铁,于是也去叫上了他。
待林青砚到了周铁的屋子,这周铁果不其然地在练功,毫无过节的心思。他见此情景,不由好奇问道:“周铁啊,你怎么不回家过春节?”
周铁闻言似是没有情感,只听他平静地说道:“我没有家人,何来家之说?”
“没有家?难道你是个孤儿吗?”
“以前不是,现在算是吧,毕竟他们一晚上全被官兵带走了,便再也没回来过。”
“被官兵带走了?那你怎么逃了出来?”
“那时我已经被逐出了家门,现在想来可能是我父亲故意为之吧。”
“那你想复仇吗?”
“想过,如果可以,我不介意把它们全杀了。”
林青砚闻言,自觉这周铁也是够狠,也知道周铁绝对能做出来这种事。
“听你这句话,你好像不可以,你父母是何缘故遭到迫害?”
“我父亲忠正清廉,无奈被奸人所害,所以我觉得做个好人没用,但我又不想做个坏人,你能理解么?”
林青砚自然知道这种感觉,你问他能不能理解,他太能理解了。因为就在几天前,他方才和那老道诉说过自己的困扰,这种纠缠不断的念头的确很是折磨人。
“那就来和我们过一次春节,老是练剑,有时候反而适得其反。”
“真的?”周铁疑问道。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林青砚斩钉截铁地说道。
周铁听罢竟然真的放下了手中的剑,与林青砚一同去了他的住处。
而林青砚邀请完周铁,自然又去找了苏麟。苏麟见此时故人来寻,自是欣然与林青砚一同前去。而他走在路上又是想到了一个人,只见他径直走到了城之西北,自是欲寻那老道。不过待其走到目的地,却是发现那屋内却是空无一人。他见此情景,于是不由喟叹这老道神出鬼没的,只好掉头回教了。
此刻桌上摆了几碟小菜和一壶老酒,这些都是林青砚在街上买的。他自然不喝酒,而且这花梦纸和周铁也都不沾,因此他买酒主要还是为了缅怀故人。
此刻众人齐聚,林青砚自是一一介绍起来。说起来这还是苏麟和花梦纸第一次见面,两人相见,自是互明身份。
“姑娘你好,小生林苏,是林青砚的幼时挚友。如果我猜得不错,姑娘应该就是那九月烟雨楼的花魁,花梦纸姑娘吧。”
花梦纸此刻竟是一改常色,只见她温文尔雅地回道:“林苏之名久仰久仰,今日一见果然是个饱有诗书的人儿。”
林青砚听着这话不对头,于是连忙打断道:“以后都是熟人了,就别搞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了,赶紧闭嘴!”
苏麟和花梦纸闻言,不由都笑了起来,之后才各自吃喝起来。
不过这周铁也是气煞了林青砚,只见他静坐在饭桌之前,一语不发,更像是在练功。
“你不吃?”
“林护法,我来感受一下就好了。”
此话一出,林青砚自然知晓了周铁知道了自己的真名,不过他好像也无所谓,只听他笑骂道:“你这木头,难道真的是没有感情?”
此刻花梦纸听到此话,不由调侃起林青砚来:“你你你,就你还说别人,你们两个都是木头!”
此刻苏麟见状也升起了兴趣,于是也加入了话茬,只听他说道:“这青砚啊,和我一起长大的,小时候乐呵呵地像个疯子,怎么会是木头呢?”
...
一刹那,这顿饭好像又有趣了起来,这不由点燃了四人内心的温柔,以便缓缓地度过这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