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中的各类丹经药典是太元教几千年的积累,门类齐全,编排有序,仓路郎如获至宝,看得入神入迷,恨不得多长几只眼睛。千灵凤在一旁或者独自运功疗伤,或者剥水果给他吃,时间过得也挺快。
不曾想,紫瑶在外面可急坏了,到处找仓路郎。千灵凤不在家,青山长老也总不见人,她逢人便问,却没人认识仓路郎,更不知道他去了哪。
这天下午,她又跑到千灵凤家去问,千灵凤不在家,又独自跑去看兔子窝,小灰兔也没回窝。她越想越是伤心,忍不住哭了起来,边哭边骂道:“死路郎,臭路郎!一个人躲起来玩好玩的东西,都不带我,臭路……”
不巧,她只顾哭骂,没看路,一头撞到一个人怀里,抬头一看,原来是松山长老。
松山长老笑道:“小紫瑶,哭鼻子了,谁惹到你了?松伯伯帮你出气。”
紫瑶哭道:“是仓路郎,死路郎,臭路郎,我找了他两天都没见人,肯定躲起来了。”
松山长老蹲下身来,帮她擦擦眼泪,问道:“仓路郎是谁啊?为什么要找他?”
紫瑶道:“他是我刚认识的好朋友,他会捉蛇,还知道小灰兔要生小兔子!”
松山长老不觉一愣,随即问道:“你说他会捉蛇?”
紫瑶立刻开始比画手脚,一边模仿仓路郎抓蛇的动作,一边说道:“那边小树林里有一条好漂亮好漂亮的小蛇,路郎哥‘唰’地就捉住了它,还缠在手上玩,后来把它放走了。”
松山长老竖起大拇指,道:“你路郎哥哥果然厉害,我这就帮你去找他。”
他转身不再搭理紫瑶,急匆匆往家里赶。一进院子,他立刻关上大门,进到里屋,拍了两下手掌。
一个人从屏风后面转出来,衣着怪异如蛇纹,头发扎了两个发角,八字胡细长上翘,正是大家四处寻找的血影蛇王!
松山长老不无兴奋地道:“蛇王兄,搞清楚了。那个小药童原来叫‘仓路郎’,据说是青山长老的远房侄子。就这两天上的山,所以认识的人不多,难怪到处打听不着。”
血影蛇王用拳击了一下手掌,笑道:“奶奶的,总算打听到这小子的下落了。”
他嘴里发出“耶耶”的声音,使劲摆动双拳,显得激动无比,在屋里来回走动,忽然停住,道:“他在哪里,我这就去抓他!”转身便要往外冲。
松山长老连忙拦在了他面前,笑道:“蛇王好性急。我还没查到他的下落呢,青山一定把他藏起来了。”
“什么?”蛇王双眉竖了一竖,八字胡颤动,尖声叫了起来:“你没查到回来做什么?快去!快去!再去查!”
说着,将松山长老往外推。松山长老抓住他的手臂,认真道:“别急,别急,我这就去,很快就能查到。但是,你得听我的话,千万不要出去,更不可贸然行动。不然……”
蛇王连连点头,一边继续推他,道:“好,好,我听你的,不出去就是。你快去,你快去!”
“并教”之事已了,大家的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太虚教主担心仓路郎病情变化,决定当晚便为他疗伤。为防止血影蛇王生乱,他安排黄柏和松山护法,由衡高亲自带队巡山。
他请出了前辈长老中内力最强的三位长老太璇、太雄、太英协助疗伤。众人一起来到藏书阁。
只见太虚教主推开了一个靠墙的书架,在墙壁上用力一按,但听墙壁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墙壁移动赫然现出一扇门来,原来这里装了机关,里面是一条深深的暗道。
千灵凤“哇”地惊叫了一声,她性子率真,不善掩饰。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但凡教派总坛一定设有此类机关暗道,以备不时之需。所以,除千灵凤外,其他众人并不以为怪。
太虚教主点燃一个火把,引着众人经过两扇门,到达了一个宽敞的厅堂。大厅正面挂着太元教祖师爷风歧的画像,下面的香案上供着一些他的行医用具。前面放着一个高大的药鼎,上面雕刻有精美的图案,外面罩着精美的罩子,其下铺着漂亮的地毯,正中的地面上画着步罡七星图。两边的墙上挂着历代教主的画像,大堂的中间放着一些打坐用的蒲团。
太虚教主点亮四处灯火,率众先祭拜祖师爷,道:“风歧祖师爷在上,太元教第二十七代教主太虚率本教太璇、太雄、太英、青山、千灵凤等长老在此叩拜。救死扶伤,医行天下,今日因情势所迫,病况紧急,太虚欲请动我教神器‘一炁阴阳三宝鼎’助力疗伤,望祖师爷恩准并助我等一臂之力。弘扬教义,光大太元,太虚铭感恩德,不遗余力,先行拜谢!”
大家一起行了大礼,又分别拜谢两边墙上的前代教主,之后各在蒲团上就座,仓路郎则坐在了千灵凤身边。青山长老和千灵凤两人心中窃喜,均想:太虚教主不惜请动前辈长老相助,竟还动用镇教之宝救治仓路郎,这下他可有救了!
太虚教主朗声道:“各位长老,今日请大家来到我教重地三宝堂也是事出有因,情非得已。各位想必都听说过我教镇教神器‘一炁阴阳三宝鼎’,这个便是了。”
大家的目光一起投向堂前的大药鼎。据传,一炁阴阳三宝鼎是万年前神人采天、地、人之精气,以五行之力熔炼而成,可炼制各种神丹妙药,其最神奇之处是,可运化人体真元,通经活络,理气化煞,清血排毒,效力非凡。但在座的长老只是听说而已,并没有人有幸见识其真容。
仓路郎望着药鼎,没觉得它有什么神奇之处。看起来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药鼎,因年代久远,色彩已显晦暗。鼎上的各种雕刻图案虽然精美,却也谈不上神作。他在无回岭见过不少此类药鼎,所以见怪不怪。
太虚教主示意仓路郎坐到大家中间,对三位长老道:“此次破例动用神器要救治的便是此子仓路郎。三位前辈可先用念力探测一下他的病情。”
仓路郎移动蒲团坐到了中间的位置。三位长老各结手印,端坐入静,发出念力,检测路郎的气场。
不一会,三人同时发出惊奇之声。太璇和太雄当即右手一抖,分别发出一根金线缠住仓路郎的左右手腕,悬线诊脉。过了一会儿,两人的蒲团缓缓靠近仓路郎,分别抓起他的左右手直接把脉。显然,仓路郎的病症让他们大惑不解,不得不采用更为直接的诊断方法。只见两人均是眉头紧锁,表情复杂。再一会,两人同时退回到原位。
太璇缓缓道:“老朽初时甚为不解,一个小小药童的病症,何以要如此大动干戈,现在看来此子之症千年不遇,实非凡力可救,太虚,你开始吧。”太雄、太英随声附和。
太璇是太元教年纪最长、资历最老的前辈,武道医术均达化境,便是教主也对他礼让三分。他这么一说,表明他对仓路郎的伤病也心中大惑,难以把握,已同意太虚教主的想法。其实医者和武者一样,武者以追求武功秘籍击败更高的高手为荣,而医者亦是以医治疑难杂症,解决医学难题为人生最大成就,仓路郎的病情之复杂千年罕见,自然激发众位长老的强烈好奇,欲罢不能,非一探究竟不可。
太虚教主正容道:“我已研究路郎的病情多日,此子体内至少存有五十六种毒素,全身经络、血脉充斥近百种各阶金丹激活的丹气,其中怪兽毒虫炼化的的占六成,树木花草的占四成,此外,还有不少莫可名状的其它丹药所致的毒素和经气,一旦受到诱发,丹气便横冲直撞,毒素四处蔓延,痛苦不堪,已发作无数次。现除心脉外,所有经脉受损严重,极其脆弱,随时可能因经脉爆裂而亡。各位长老,看我诊断的是否正确。”
“不错不错,正是如此,”众人异口同声道,心中对于太虚教主能作出如此精准确切的诊断大感佩服。
太璇叹息道:“此子骨骼清奇,体质特异,原是修道练武的奇才,可惜从小无人珍视,如今整个儿都废了。体内这么多毒素、丹气必要日积月累,历经多年,下药之人竟然忍心对一个孩童下此毒手,经年施虐,简直令人发指,若非上一辈有深仇大恨,定是极变态残暴之徒。”
这番话立刻引起大家心里的共鸣,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起来。
仓路郎也不禁动容,他的脑海里开始回放小时候疾病发作时的种种镜头。仓姨说他身体有病,需要长期服用丹药,隔三差五喂他吃药,有时候他拒绝吃,仓姨会不高兴,甚至揍他。早的时候一年发作三五次,痛苦过后,仓姨就会喂他更多的丹药。后来每月发作一两次,体内的痛楚与日俱增。仓姨教过他很多练气的法门,有一些能减少痛楚,后来元叔来了,仓姨不在的日子就多了,主要便由元叔喂他吃药,教他读书识字、习武练气和炼丹制药。他发作的时候,元叔喜欢用强大的内力帮他镇痛,调理,一开始效果好,但慢慢地注入内力只会激发他身上更多的痛苦,元叔只好停手,改让他自己修炼。要说仓姨对自己有多好,他说不上来,但要说仓姨加害于他,自己毕竟是她抚养长大的,心中实不忍有此想法。
仓路郎陷入回忆之中,也没听清大家的议论,忽听太虚教主咳了一下,朗声道:“今天我们暂不讨论其它,重点在于如何救治,请各位少安毋躁。”
大家立刻安静下来,听太虚教主继续说:“十二年的沉疴痼疾,且致病成分复杂,非普通丹药、内力所能撼动,所以我才决定,请出本教神器,借助药鼎神力,合我等五人之真元,助路郎理气归元,清血化毒,再辅之以灵风的血灵王蛊,吞噬经血余气,必可大功告成。”
太璇道:“你快说吧,该怎么做?”
太虚道:“好,大家听我号令。我等按照七星之位步罡踏斗。我先用真力发动神鼎,太璇长老负责经络之气,先将其引上药鼎,再向下引至脐轮封印;太雄长老负责血脉之气,引至胸轮封印;太英长老负责将毒素引至喉轮封印;青山长老负责无名丹药之气,引至腹轮封印;灵风负责护住路郎心脉,免生不测,等我们封印结束立刻将血蛊种入。各位切记,只可运动真元之力,不可妄动念力、内力,更不可动罡力,否则可能导致路郎经脉爆裂。只是此番动用真元,将耗费我等大量真气,功力损失八成,须得修养一周方可恢复。我已准备好真元顺气丹,助大家尽快复原。如无疑问,我们即刻开始。”
大家迅速按要求各就各位。太虚教主对仓路郎吩咐道:“路郎,待会你只需抱元守中,任其自然便可,切记全身放松,逆来顺受,不得有任何抗拒之意!”
仓路郎点头,盘膝端坐。他久居深山,无欲无求,一切但求自然,早已习惯于逆来顺受,做起来甚是容易。
太虚教主结印掐诀,念动真言,开始往药鼎中贯注真气。过了一会,暴喝一声“开!”只见药鼎上的罩子缓缓开启,药鼎里面隐隐发出光来,整个药鼎开始慢慢旋转,升高。随着太虚所发真力渐渐加强,药鼎越转越快,越升越高,其内部的亮光越来越强,直至整个变成了半透明的羊脂白玉大鼎。药鼎缓缓移动至仓路郎头顶上方,底部忽然射出一道金光,将路郎整个罩住,随着光线交错闪烁,慢慢地,仓路郎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全身经络、血脉一条条显现出来,清晰无比,散乱的经气、毒素竟也清晰可辨。
太虚一声令下,长老们立刻发动真元,各负其责,按照太虚的吩咐,引动路郎体内的经血之气。仓路郎闭着眼睛,只觉头顶犹如和煦的阳光笼罩住自己,全身凉风习习,间或有几处地方发痒,并未觉得有任何不适。大约一个时辰,始觉脐轮、腹轮、胸轮开始发胀,隐隐作痛,尤其腹轮特别难受。
又过半个时辰,太璇、太雄已经完成封印,太英也将要完成,只有青山长老遇到了麻烦。无名丹药既有经气,亦含毒素,青山长老先将经气尽皆封入腹轮,再要下引毒素时却已不能,原来两者一旦分离便互相排斥,他试了半晌,毒素如牛皮筋般到得腹轮即便弹回原处,往复多时累得他满头大汗。太虚教主见状,知道不能久拖,当机立断道:“青山,罢了,改道左脉,封额轮。”
毒素在左脉倒是聚合得快,青山长老不由深深佩服教主的智慧。约一盏茶工夫,他终于成功地将那些毒素聚合于左脉,封住了额轮。但仓路郎却渐渐陷入昏睡状态。这么多高手同时在他体内调动经气,他的体能消耗极大,待众人完成之时便呼呼睡着了。
太虚教主探测到他身体并无大碍,立刻对千灵凤道:“种蛊!”
千灵凤轻轻划破路郎手腕,中指弹出,一个通体透明的血蛊迅疾飞入伤口。太虚教主松了一口气,将药鼎缓缓引归原位,收回真气。
神鼎甫一归位,每个人都长长吐出一口气,六人耗费巨大真元,总算没有白费。其实六大高手在路郎体内如此大动干戈,凶险无比,稍有不慎,则可导致岔气或致路郎瘫痪,若用力不当,又可致其经脉爆裂,所以为稳控力度发功者消耗真元特别大。此时此刻,行功圆满,大家心中满意,但人人已累得不想说话,默默调息养气。
太虚教主第一个开口说话:“多谢各位相助。若非有神鼎助力,我等又何以能在两个时辰内打通路郎浑身经脉、血脉,封印丹气毒素?这封印之法已成,可保他六年无虞,六年之后如何另当别论,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只是莫名丹气封印时出现点问题,怕是日后偶尔会有发作。”
他顿了一顿,接着道:“路郎这孩子心善,我相信他善有善……”
太虚教主的最后一个“报”字尚未说出,蓦地,三宝堂外响起一阵桀桀怪笑,由远及近,速度极快,笑声未落,一个着装怪异的人大模大样走进堂内。
众人大惊失色,来人正是这两日全教悉心提防的血影蛇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