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路郎不愿意多事,替她盖好被子,转身走进她睡的客房,睡到了她的床上。想着明天就可以见到元叔,心情颇为激动,躺了很久才入睡。
次日,他六点就醒了过来,立刻起床。洗漱完毕,做了早餐,等候索拉雅起床。索拉雅一直睡到早上八点才起来。她约的是八点四十分,是以匆匆吃了点早餐就出去了。仓路郎一个人在家焦急地等待,直到九点珠珠卉才过来。
她给了仓路郎一套军装让他换上。两人乘坐珠珠卉的越野车直奔监狱。珠珠卉带齐了证件,畅行无阻地进入了监狱两道大门。
当车子开进又一扇高大的铁门时,仓路郎惊奇地发现道路两边种着茂密的大陆树木,道路弯弯曲曲通向一座山包。山包上有一块巨大空旷的平地,四周围着高大的铁丝网,耸立着几座高大的岗楼,顶上有士兵在站岗。
通过守卫森严的大门,仓路郎忍不住问道:“这个地方为什么种的树木和其它地方的不一样?”
珠珠卉道:“这里是专门关押大陆犯人的,有一百多号人呢。他们在这里吃点药物勉强可以生存,换到别的地方多半会窒息而死。所以这里对于大陆犯人来说是天堂,而对于本地犯人就是地狱。”
仓路郎暗运十维超弦,发现居然可以运用,心头一阵狂喜。这样一来,他救元叔的把握就大了很多。
前面出现了数幢平房,车子在其中一幢前停了下来,珠珠卉让仓路郎先坐在车上。她自己提了一袋东西下车同两名站岗的狱警打招呼。狱警看见她立刻向她立正敬礼,随即其中一名狱警转身带她往里面走。
不久,珠珠卉跑出来向仓路郎招手。仓路郎立刻下车,快步走向珠珠卉。她带他进入一扇厚实的铁门,两人一进门,守卫立刻在他们身后关上铁门锁上了铁锁。
牢房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靠里壁有一扇开着的铁门,通到隔壁的牢房。珠珠卉直接走进去,喊了声“师傅”。
“珠珠,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但那声音显得有气无力,镣铐之声叮当作响。
仓路郎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进去,果见赤元圣坐在轮椅上,手腕上套着厚重的镣铐,脸色苍白,神情委顿。他内心激动不已,强制忍住了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
珠珠卉将带来的东西放在小床边的一张小方桌上,走到赤元圣身边,握住他的手用蹩脚的大陆语说道:“师傅,我把我的学生路路郎带来了。他后天要代表我与人比赛。可我教的他就是学不好,他肯定要输,我想请你点拨点拨他。”
赤元圣注视着仓路郎,眼里里闪过一丝奇异的神情,喃喃道:“路路郎?路路郎。”
过了一会,他收回目光,默默地摇摇头,显然是不同意指点。珠珠卉急了,摇着赤元圣的手臂撒娇道:“师傅,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与人打赌的,他要输了,我的面子就丢尽了,以后我还怎么做人啊?”
仓路郎知道自己这一身打扮,赤元圣一定认不出来。在珠珠卉撒娇的同时,他做了几个“云卷云舒”的手势。赤元圣注意到了,眼睛顿时一亮。
他拍拍珠珠卉的手臂,笑道:“好吧。真拿你没办法。我要单独考他几个问题,如果他的回答让我满意,我就指点他,不然立刻让他滚蛋。”
珠珠卉大喜,叫道:“师傅真好,谢谢师傅!”转身对仓路郎道:“师傅要考考你,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说着快步离开了牢房。外面响起铁门的开关声。
仓路郎一步跳到赤元圣轮椅前,双膝跪地,握住他的一只手腕,激动地道:“元叔,是我。我是阿郎!”
赤元圣十分激动,身子微微颤动,道:“你……阿郎,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仓路郎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他将赤元圣的手放到自己脸颊上道:“是我,真的是我!阿郎想死你了!想死你了!”
赤元圣老泪纵横,浑身颤抖,抚摸着仓路郎的脸道:“孩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仓路郎道:“自从那天以后,我一直在找你们……今天终于见到你了……元叔,你还好吗?”
赤元圣将仓路郎拉起来抱住道:“我好,我好。还能见到你,好……”
两人拥抱着流了一回泪,情绪稍稍安定下来。赤元圣道:“孩子,你找到这里来,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仓路郎道:“我没什么,我很好,就是担心你和仓姨。都是我不好,害得你们吃了那么多苦头!都是我的错呀!”
赤元圣抚摸着他的头,道:“孩子,你不用自责。这都是命,是命!能见到你,我就很满足了!老天待我不薄!”
仓路郎道:“元叔,你放心。我的一个朋友今天上午也要去见仓姨了。确认了她关押的地点,我很快救你们出去!”
赤元圣道:“你仓姨……她……还好吗?我们后来就没见过面了。”
仓路郎道:“她好的。我现在就住在她异元山庄的家里。”
赤元圣点头道:“好,她好就好!孩子,这里是异元山庄,有枪有炮,武技再高也不管用。你仓姨曾说过,她不想再回大陆。她不回去,我也就不走了。你不用冒险救我们,赶紧回去吧。做你应该做的事,不用再管我们!”
仓路郎摇摇头,坚定地道:“不行。我一定要把你们救出去!我一定会有办法的。我怎么忍心让你们在这里受牢狱之苦呀!阿郎寝食难安!”
赤元圣道:“孩子,我和你仓姨早就有盟誓,此生不离不弃。她如不走,我也不走。要死我们也死在一起。我自从收了珠珠卉做徒弟,他们待我还不错。你就放心吧,不用再管我们!”
仓路郎将自己进入异元山庄后的主要经历简述了一遍,末了,道:“我已顺利考上这里的狱警,一个月后来这里上班。你放心吧,一切我自会安排好的。”
赤元圣道:“孩子,苦了你了……可是,你那样做太危险了,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风险,何况你仓姨她……”
忽听珠珠卉在门外叫道:“路路郎,好了吗?时间要到了!”
仓路郎忙应了声:“就来了!”他压低声音道:“元叔,你就听我的吧。我现在知道了你的位置,我就有办法过来看你。时间要到了,我先走了。我还会再来的!”
赤元圣点头道:“去吧,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放心吧!”
仓路郎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一事,回头问道:“元叔,你知道有关我生身父母的事情吗?”
赤元圣一愣,道:“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仓路郎苦笑道:“我随便问问。”
珠珠卉催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仓路郎应道“来了,来了”,依依不舍地退出牢房。转身快步走向铁门。
狱警开了门,珠珠卉催促仓路郎赶快上车。车开出监狱大门,珠珠卉才开始问他学得怎么样。仓路郎道:“一开始不怎么样,后来一下子就开窍了。”
珠珠卉兴奋地道:“真的?那我们马上回去试试!”
回到名高小区,两人立刻进入练功场练功。果然,仓路郎练得像模像样,功夫大进。珠珠卉拍着他的胸脯点头赞道:“大师就是大师,指点几下效果就是不一样!这下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训练结束,仓路郎迫不及待地跑回家中。索拉雅已经回来,正哼着歌儿在厨房里做午餐。仓路郎看见她轻松愉快的样子,就知道她见仓姨的事一定很顺利。索拉雅看见仓路郎,放下手中的活,上前在他脸颊上亲了两下,笑逐颜开地道:“我见到你仓姨了。她很好,比我想象的还好!”
仓路郎握住她的手,急切地道:“你快告诉我她怎么样,被关在哪里?”
索拉雅挣脱他的手,一边继续做菜,一边笑道:“你别急。听我慢慢同你说。”
原来仓姨并没有被关押在监狱里,而是被软禁在总部大院里面的一间公寓里,里面生活设施齐全,只是被禁足不得外出,也不得与任何人相见。这次,索拉雅以核对情报信息为由,终于获得煞煞魔同意,允许她单独去见仓姨。
仓姨得知仓路郎来到了异元山庄,非常高兴,说她一直有这个想法本要让仓路郎过来见识见识异元山庄的先进之处,多学学有关沃力的科技和知识,只是仓路郎小时候限于形势所迫,她不敢这样做。仓路郎阴差阳错进入警察学校接受培训令她倍感欣慰。
她甚至希望仓路郎能进沃力沧龙学院读大学,系统学习沃力的历史文化和科学知识。她让索拉雅转告仓路郎,放弃救他们回大陆的念头。她一切都好,虽然会受到一些处罚,但煞煞魔不会对她怎么样,用不了多久她就可重获自由。她已经说服煞煞魔不杀赤元圣,所以等她自由后她会想办法安排好赤元圣。她很赞赏仓路郎的孝心,但他们俩在异元山庄会过得很好,返回大陆反而会遭遇双重危险。她已决定不再返回大陆,留在异元山庄和赤元圣终老一生。
听到这一些,仓路郎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仓姨和元叔都没事,忧的是他们都不愿意离开异元山庄,他冒险来到异元山庄的计划就完全落了空。他本来有一个简单的想法,将两人救出后就像赤元圣早先那样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避世隐居,让他们安度晚年,共享天伦之乐。现在两个人都明确表示不会离开,仓路郎忽然失去了心中的目标,顿感茫然不知所措。
索拉雅注意到仓路郎脸上的神情忽喜忽忧,若有所思,在他肩头推了一把,笑道:“你仓姨已经委托我做你的监护人,也就是说你从今往后你归我管了,是属于我的人,我让你干啥你就得干啥。听见了吗?”
仓路郎心神恍惚,嘴里“唔”了一声,喃喃自语道:“如果他们都不肯离开,那我待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索拉雅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注视着他的眼睛,道:“你也不用失望。世事难料,此一时彼一时,情况随时可能发生变化。我建议你在此多住些时日,多学习你感兴趣的知识。这段时间,你也耳闻目睹,亲身体会,异元山庄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地方,与你们元古大陆的封建君主制度相比拥有无可比拟的优势。你的做法提醒了我,过段时间我把拉菲接过来。我想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应该不会再有人关注。我们全家五口人在这里团聚,共享天伦,幸福生活,不是很好吗?”
仓路郎摇头道:“那不行。我离开了,婵教怎么办?还有……”
索拉雅打断他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没了你,地球就不转了?你在大陆失踪了三个月,婵教不是照样很好吗?元古大陆不是一切照旧吗?”
仓路郎一时语塞,吱唔道:“但是……”
索拉雅笑道:“没有但是。你为什么冒死前来救仓姨和元叔?不就是希望他们平安无事,过好日子吗?现在已经知道他们都很好,那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你真要孝顺他们,就留下来一家团聚,团团圆圆,合家欢乐,多好呀!。”
仓路郎道:“但就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呀,事情可能不会那么简单!煞煞魔迟早要进攻元古大陆,沃力移民计划不会终止,战争不可避免。那时,兵荒马乱,哀鸿遍野,哪里还有家?”
索拉雅道:“你想得太远了。我想,只要你留下,你仓姨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煞煞魔发动战争,我也会竭尽全力帮她。说实话,万一真的爆发战争,你觉得凭元古大陆的实力能与异元山庄抗衡吗?或者凭你一己之力,你又能做得了什么?”
仓路郎道:“话不是这么说。我当然不希望看到战争爆发,但我更不愿意看到异元山庄凭借先进的武器肆意屠杀大陆百姓,抢占地球。作为大陆的一份子,我决不会袖手旁观,我有义务尽我所能阻止煞煞魔对我大陆百姓的屠戮,敢犯我大陆者,虽远必诛!我能做到什么程度我不知道,但我一定会全力以赴,蹈锋饮血,在所不辞!”
索拉雅叹了一口气,道:“大陆一份子!好吧,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这样吧,我再想想办法,尽快安排你与仓姨见一面,你自己当面和她说,看看你能不能说服她和你去大陆!”
仓路郎点头道:“那样最好,我本来就有很多事情要问她!”
午饭做好了。两人在餐桌前坐下,默默地吃饭。仓路郎的心情一点也好不起来,心里甚至生出一种莫名的悲哀,饭菜变得索然无味,只是一口一口机械地往嘴里塞,往肚子里咽。
索拉雅不时用眼瞟着他的脸,看出他心情沉重,幽幽地道:“乖女婿,人生苦短,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幸福与痛苦就是一枚硬币的正反面,翻过来是痛苦,翻过去便是幸福。人生很多事情从不同的角度看就会获得不同的结果。比如你小时候经历的种种劫难和痛苦,却成就了你今日独一无二的辉煌。昔日的累积的苦难变成今日别人难以企及的宝贵财富,往日的痛苦可以使你今日的幸福感倍增!所以做人应该珍惜当下,珍惜亲人,珍惜生命!”
索拉雅突发感慨,令仓路郎一头雾水。他迷茫地看着她道:“你想说什么?”
索拉雅淡然一笑,问道:“我想知道你对仓姨是怎么看的?”
怎么看仓姨?是他最不愿意面对也是最不敢面对的问题!每次想到这个问题,他都会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引来无数银针穿刺他的心。仓姨就像是索拉雅说的那枚银币,正反两面同铸一身,一面是养育之恩,一面是实验之痛;一面是善良,一面是邪恶。爱与恨,幸福与痛苦,美丽与丑陋,玄精老怪与仓姨,全都纠结在一起,难解难分,令他无所适从,不知该翻哪一面。他真的应该救她吗?他救的是仓姨还是玄精老怪?玄精老怪是他必杀的仇人,仓姨却是他要感恩的亲人!如今又证实了仓姨还是异元山庄的副统领,她始终是元古大陆的敌人……
仓路郎不敢再往下想,怅然应道:“我不知道!”
索拉雅怔怔地注视了他一会,幽幽一叹,不再说话。良久,她放下碗筷,对仓路郎道:“哦,对了。关于你生身父母的事,我问过仓姨了。她说她是在无回岭东面五十里处一个叫五十里堡的小村子里捡到你的,村头苦朗树下。当时五十里堡遭到劫匪屠戮,估计你的生身父母早已遇难!”
仓路郎道:“五十里堡村?好的,知道了,谢谢。”
索拉雅问道:“你想寻找你的生身父母?”
仓路郎道:“我长这么大了,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在哪里,身为人子,惭愧呀!有机会我的确想找找看。不管在与不在,总得有个下落。”
索拉雅微微摇头,又叹了一口气。
午饭后,仓路郎去练功场继续与珠珠卉一起训练。明日晚上就要与葛葛熊比赛,珠珠卉抓紧督促仓路郎训练,一刻也不放松。仓路郎心情沉重,精神恍惚,练着练着常常走神。珠珠卉又拿起鞭子抽他,鞭挞的疼痛反而缓解了仓路郎内心的痛苦。
珠珠卉心急,对他又打又骂,仓路郎忽然怒目圆睁,大吼一声,将珠珠卉打飞出十几米远,重重地摔跌在软垫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