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候夫人见镇国候已经冷静,叹了口气,抬手用帕子在眼角上擦了擦,低声说:“你我夫妻多年,我是怎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若是没有一点证据,我会胡说?”
“那事是杜伦从青柳嘴里问出,青柳说,陛下向她承诺,只要她能给晨儿下满五年的药,就收了她,那等虎狼之药,不过半年,晨儿的身体便亏空一般,若是五年,即便不死,也怕是只剩一口气了,你可知如今京城在传什么?”
镇远侯才回到京城,怎么可能知道京城在传什么?
“京城都在传,晨儿身体亏损,无法孕育子嗣。”说到此处,镇远侯夫人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面容几乎扭曲的说道:“晨儿身体亏损不假,但也只是子嗣较一般人而言比较艰难,无法孕育子嗣这一说纯属胡说八道,若不是有人纵容,怎么会在短短的几日之内传遍京城?夫君,我知道你与先皇感情极好,但,如今的陛下,不是良主,即便你不在乎,但你也要为闫家四十口人打算。”
听到镇国候夫人说闫家四十口人,镇国候的面皮颤了颤,片刻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忠君爱国不假,但是他也爱家人。
如今楚帝来势汹汹明显是要他一家老小的命,闫晨已经入宫,其他人,无论如何,他都要包下来的。
晚上洗尘宴。
因为心里有事,镇国候格外沉寂,哪怕是楚帝不断活跃气氛,镇国候的性子也不太高。
不过镇国候年事已高,且此处战事,他的得力干将死在了战场上,他心情不好也属郑晨,虽然楚帝不喜镇国候沉着脸,但一想到自己的计划,忍不住翘了翘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因为镇国候与闫武几年才回来一次,回家第二日,楚帝特别恩典,准许玖玖回闫家一趟。
第二日一大早,玖玖便乘坐凤撵去了镇国侯府。
镇国侯府众人早就在门口等着,等凤撵停下后便跪地三呼千岁。
玖玖进入镇国侯府后,便让青禾去看望他的家人了,身边只留了小贵子与青杏在一边伺候。
最近楚帝看玖玖的眼神越来越露骨,那种恨不得将玖玖吞吃下肚的眼神把玖玖恶心了个够呛,玖玖清楚,只要自己调养好身子,楚帝必然会点自己的牌子。
闫晨恨楚帝恨不得楚帝现在就去死,而玖玖也恶心楚帝的不要脸,哪怕是托管也不愿意楚帝沾染这个身体,索性便没有调养,任由身子骨憔悴下去,这次回来,比上次看到还要瘦弱几分。
镇远侯夫人与闫夫人见过玖玖这个模样还好,但镇国候与闫武的记忆现在还停留在闫晨小时候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模样,此刻看到玖玖虚弱的一阵风都能吹倒的模样,长剑贯穿身子也面不改色能连斩首领的镇远侯身子哆嗦了下。
闫武一向最宠爱闫晨这个姑娘,看到玖玖憔悴成这个模样,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敢认,嗓音都带上了颤音:“晨儿?你……”
闫武唇瓣颤抖着,一双虎目因为震惊而瞪得滚圆,但眼内慢慢都是心疼与怜惜,若不是因为玖玖的身份,他恨不得拉住玖玖的胳膊问东问西。
不是皇宫是世界上最富贵的地方吗?怎么玖玖在宫里不到半年时间,便憔悴成这个模样?
玖玖来镇远侯府,就是在镇远侯府众人心里立下楚帝无情无义的印象,如今看到闫武这模样,玖玖心里涌出淡淡的愧疚,但很快便垂眸遮挡住眼底的歉意,开口道:“父亲,我没事。”
玖玖说完,提起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脆弱的笑容。
以往的闫晨得宠,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肆无忌惮的笑着,因为太过开心,眼睛弯曲成两枚小月牙,嘴巴更是大大张开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齿,鲜活的模样感染者镇国侯府的每一个人。
即便闫夫人每次都会嘟囔闫晨那个样子,哪有一点儿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但每次一看到闫晨笑的那么开心的模样,都忍不住替闫晨感到高兴。
现在的闫晨终于变成了她心目中大家闺秀的模样,但是,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一想到这半年时间,闫晨在皇宫内遭受的折磨与打击,闫夫人的眼圈都红的要命,恨不得扑过来抱住玖玖小声安慰她。
玖玖抬头打量着镇国候与闫武。
镇国候眼里带着愧疚与伤痛,还有一丝丝的后悔,可见是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而闫武,怕是闫夫人还没有同他说楚帝的事情,所以只是震惊与心疼。
玖玖扯开嘴角笑了笑,慢吞吞的说:“晨儿不孝,让你们担忧了。”
“晨儿。”镇国候看着玖玖乖巧懂事的模样,心里的懊悔如同潮水一样几乎将他吞没,口中更苦涩到极点,喉间像是梗着一大块石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许久,才开口:“是祖父对不起你。”
若是他当初坚持的话,闫晨绝对不会入宫。
一想到自己夫人说的那些话,镇国候懊悔便如同刀剑一样不断刺向他的心脏,让他恨不得一刀砍死当初那个同意闫晨入宫的自己。
“祖父无需自责。”玖玖浅浅的笑着,一举一动完全合乎一个一国之母的模样,玖玖嗓音很轻,语调里没有半点这个年纪该有的生气,反倒是像七老八十的老人一般带着认命的自嘲:“这是晨儿的命,晨儿,认命。”
玖玖越是不断的宽慰众人,镇国侯府中人的心便越发沉甸甸。
想到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镇国侯夫人忍不住开了口:“晨儿,外面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
玖玖端起茶盏的动作顿了下,几秒钟后便回复正常,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晨儿明白。”
玖玖喝了口茶水,看着满脸懊悔的镇国候,面上不悲不喜,带着看透一切的淡然:“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不想让我生,我不生便是,只是祖父……”
玖玖看着镇国候,低声细语道:“前几日,我去太和殿找陛下时,曾不小心听到陛下与孟辰竹密谋,想要与匈奴合作,除掉咱们闫家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