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薛玉衡道出原委,秦落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心里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堵得厉害。
那种酸涩窒闷的感觉从心口直涌上来,眼泪差一点夺眶而出。
陵君行怎么就这么傻。
用他生生世世的轮回,去换与她的三生三世,一世等候,两世寻找。
这两世寻找,还不一定能找得到她。
如果找不到,那他先前付出的所有代价都是白白牺牲。
就算找到,可如果她不喜欢他,或者她已经结婚,那他也只是空寻一场,徒添遗憾怅惘。
若她有幸也喜欢他,他和她,才算有一世幸福可以共度。
可在合适的时候找到她,彼此还要两情相悦。
这几率是多么多么小啊,怎值得他拿自己的生生世世去换!
薛玉衡见她半晌不说话,眼睛还红了。
他沉默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不然,你就把那孩子给我吧,我来养大他。以后你该嫁人嫁人,就当做了一场梦,就当,从来没有过这个孩子。”
陵君行不会希望她这一世的生活变成现在这样。
可陵君行这一世不可能来找她,她在这个世界,也不可能不嫁人。
薛玉衡知道她与陵君行的过去,自然不可能再介入进来。
为了秦落羽以后的幸福考虑,这个孩子交给他来抚养长大,是再合适不过的。
如此,也可以将那场穿越带给秦落羽的影响,降到最低。
听到薛玉衡这句话。
秦落羽先前一直强忍住的眼泪,此刻再也忍不住了。
“薛玉衡你脑子是被驴踢了吗?你说的是人说的话吗?我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的孩子,为什么要给你养?”
秦落羽红着眼瞪着薛玉衡,心里积压的那些难过,委屈,此刻一股脑地都涌了出来,“在你们眼里,我就这么不靠谱,就这么见异思迁?说什么不想影响我的生活,现在孩子都生了,你说不想影响我的生活?”
“你们早干嘛去了啊?真要不想影响,早先就别骗我去缘空寺,别让我去见陵君行啊。你们费尽心机把我骗到那个世界,我那四年的真心都喂了狗是不是?你们有没有良心,有没有良心?现在竟然还说让我把孩子给你,这是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要给你,你怎么能说得出这种话.......”
她情绪近乎崩溃,语无伦次泣不成声。
咖啡馆里的顾客都朝着这边看过来,不少人都对薛玉衡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那目光分明地写着两个字外加一个大写的感叹号:“渣男!”
薛玉衡对着那些人露出个老神在在的微笑,心里却别提多尴尬了。
心道皇上你可真是坑死我了。
你自己的媳妇你管不了,现在扔给我算怎么回事?
眼看着秦落羽哭得不可自抑,薛玉衡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是我说错话了,我不要孩子了。别哭了好不好?”
女孩哭得一抽一抽的,理都不理他。
上次她这么哭,还是因为她在缘空寺看到他出家。
不过当时哄哄也就好了。
可这次,这次真是秦落羽最难哄的一次了。
薛玉衡好话说尽,哄得口干舌燥,秦落羽的眼泪都还没止住。
到最后还是秦落羽的手机突然响起,她才算勉强止了哭。
是她妈妈徐筠英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宝宝想你了。”
秦落羽再也无心坐下去,擦了把眼泪,抓着包站起身。
临走前还不忘狠狠瞪了薛玉衡一眼:“薛玉衡你趁早别打那种龌龊主意,我的孩子,我自己会养!”
薛玉衡:“......”
目送秦落羽远去,他叹了口气,端起面前早已凉掉的咖啡正要喝,秦落羽气呼呼红着眼又回来了。
薛玉衡心里咯噔一下:“祖宗,还有啥事?”
秦落羽咬了咬唇,“他来不了,我能不能回去找他?”
薛玉衡端着杯子的手都抖了抖,但很快稳住了:“不能。”
秦落羽不信,“可你刚才明明说,缘空寺就是进入浮生道的入口。”
薛玉衡露出个无奈的表情:“只能进一次,你都进过了,那入口早没用了。”
秦落羽已经止住的眼泪,忍不住又要掉下来。
回不去,那就意味着,她这一世,再也不可能和陵君行相见了吗?
便是下一世陵君行可以来寻她,可那时她已经不记得现在的事,万一她和陵君行错过了,又该怎么办?
秦落羽放缓了语气,“师兄,你别骗我行吗?要是有能回去的办法,你告诉我,要我做什么都行的。我......”
她声音里已带了哭腔:“我真的很想见他。”
薛玉衡眸光暗了暗,似乎有什么松动了一瞬,然而也只是一瞬。
他面不改色地说:“我真没骗你。”
那个世界打打杀杀,不适合师妹回去。
皇上也不许她再回去。
秦落羽定定地盯着他,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撒谎的端倪。
可是薛玉衡的表情淡定无比,没有半分异样。
秦落羽失望至极,然而却到底没再说什么,离开了。
此后的日子,平淡如水地过着。
孩子一天天长大,到孩子三岁时,秦落羽已经放弃了这一世与陵君行相见的念头。
她重新回了学校,打算拿到本科学历证书,以后找个工作,好好抚养孩子长大,此外,别无所求。
薛玉衡从上次与她见面后,就搬来了这个城市,离着秦落羽住的地方很近。
他时不时会来看孩子,和秦落羽的妈妈徐筠英都混熟了。
徐筠英不知道薛玉衡的身份,没少试着撮合秦落羽和薛玉衡。
最后秦落羽都恼了,薛玉衡也直白地说根本没有结婚的打算,徐筠英这才作罢。
薛玉衡没结婚的打算,但不代表别人没有。
徐筠英又开始张罗着给秦落羽介绍相亲对象,秦落羽不愿意去,徐筠英竟然还把人安排到家里来吃饭。
秦落羽是真的生气了,第一次冲徐筠英发了脾气。
“我说了我不找男朋友,不结婚,不嫁人,妈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的生活我自己很清楚该怎么过,妈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做这些无用功?”
徐筠英也不乐意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想着那个陵国皇帝。可你想着有什么用?人家是能在你累的时候抱抱你安慰安慰你,还是能说几句温柔体己话哄你开心?那就是个不能再见面的人,女儿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为了个不能见面的人,真打算把自己一生幸福搭进去了?”
秦落羽的语气有些生硬:“总之我的事,妈你以后别管。”
“妈是不想管,可你是我女儿,我不管谁管?你说你这都二十好几了,老这么一直单着,妈看着好受吗?还有小宝,这孩子都三岁了,以前不知事的时候,跟着我去游乐场玩得多开心,叽里呱啦的话那么多,可现在呢?”
徐筠英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现在他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从来也不肯跟我去游乐园,就是在幼儿园里,他也不跟别的小朋友玩,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孤零零的玩积木,要么就是安静看着别的孩子玩。我从那视频监控里看着,我都心疼!”
“每天放学,别的孩子有爸爸来接送,有爸爸陪着去游乐园,可他没有。那次他问我,为什么他没有爸爸,是爸爸不要他和妈妈了吗?你说你叫我怎么回答,怎么回答???”
徐筠英越说越伤心,抹着眼泪道,“落落,妈也不想逼你,可你也要为孩子考虑考虑。趁着孩子还小,找一个能疼你,也能疼孩子的老公,妈也能放心不是?”
秦落羽深深吸了一口气,“今天我去接小宝,我会跟他解释清楚的。”
她转身准备出门时,发现薛玉衡神色复杂地拎着一大堆东西站在门口。
他将东西送进屋里,追上了秦落羽:“我和你一起去接孩子。”
他们到幼儿园的时候还早,孩子们还没出来。
薛玉衡站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开口:“其实阿姨说得也很有道理,你就没想过再找一个?”
秦落羽真的恨不得揍薛玉衡一顿:“薛玉衡你信不信你下次再跟我说这话,你就再也别想踏进我家门?”
薛玉衡从善如流地闭了嘴:“当我没说。”
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师妹。”
秦落羽没理他。
薛玉衡隔着栅栏,望着幼儿园的大门。
那里,小小的可爱的孩子们已经在老师的带领下,排着队牵着小手往外走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孩子中,唯一没有和别的同学牵手的那一个上。
那孩子小小的五官生得甚是端正俊美,只是小脸面无表情,眼底带着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淡漠。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离开这个世界,就再也不可能回来。”
薛玉衡轻声说,“再也见不到你妈妈,你爸爸,再也不可能过着现在这样平和安宁的日子,每天要面对的都可能是明枪暗箭,随时都可能丢命,你,还愿意回去吗?”
秦落羽的语气坚定无比:“只要能见到他,只要他在我和孩子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薛玉衡侧过头来,久久地看着她。
当秦落羽接到孩子,将孩子抱在怀里时。
薛玉衡终于下了决心般开口:“好,那我送你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