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日,钟磊还是去了广电大楼的九楼,他预感到进了这里之后,所谓的双休和节假日应该是和他缘分越来越浅。刘跃辰今天不来,说要陪着女朋友,要不然会死人的,陆震起则说上午不去,下午看情况,没事就过去看看。
“不知道尤姐今天来不来……”钟磊潜意识里觉得,如果陆震起和刘跃辰都不来的话,自己岂不是“独占”了尤游的时光?意识到自己想入非非,钟磊立刻晃了晃脑袋,“要是做不出什么成就来,人家可就不搭理你了!”
坐到了工位上,钟磊拿起座机,开始拨打当事人魏莹莹的电话。
“喂,”过了好一会儿,魏莹莹方才接起电话,声音里带着警惕,“是谁?”
钟磊表明自己的身份和意愿,用的是《第一视点》记者的身份,然后说道:“我从通过警方得到您的联系方式的,我们想通过这次报道弘扬社会正气。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可以不可以问您几个问题?”
“你……你要问什么?”魏莹莹的语气听起来迟疑不定,似乎对钟磊的身份将信将疑。
钟磊道:“很简单,现在我就是先做一下前期的了解,请您不要紧张,如果您觉得合适的话,我们才会约您见面采访。我想知道,你在和嫌疑人的冲突中,有没有受伤?”
“没有。”魏莹莹顿了一顿,“不过我好像……胳臂肘好像是磕到了哪里,回来发现磕青了,有点疼,其他的倒没有什么。”
“怎么磕的呢?磕到哪里了?”
“这个……我也忘了,反正当时没有注意。那个……”魏莹莹似乎咽了口气,“你真的是记者啊?”
钟磊笑了笑:“对啊,我真是我们花州电视台《第一视点》的记者,我姓钟,叫钟磊,您管我叫小磊也行。”钟磊随即意识到一个问题,“魏女士,是不是也有其他人给您打过电话?”
魏莹莹过了一会儿方才“嗯”了一声,“是。”
“他们也是记者吧?方便告诉我是哪里的记者吗?没准是我认识的同行呢!不过我们节目思路应该不一样,所以有些问题您还是……”
没等钟磊说完,魏莹莹忽然道:“他们不是记者……他们……威胁了我!”
钟磊握着话筒的手骤然握紧了:“威胁了您?是谁?对方说了是谁吗?”
“没有。他们一开始就问了我一些问题,我还以为是记者,然后就骂我一通,说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工作单位,家庭住址,让我不要乱说话。”
“魏女士,”钟磊忽然紧张起来,因为这是一条比骚扰猥亵更加值得关注的事件,“他们这么做是违法的,是犯罪行为!您不要害怕,他们根本不敢把你怎么样!接到恐吓电话之后,您报警了吗?”
“没有……”
“我建议您一会儿报警,好吗?如果您报警的话,我也会跟进这个事件的。”
“没有用。那个……记者同志,你是从警方手里得到我的电话的,对不对?那么你想啊,那些威胁我的人,是怎么知道我的号码的呢?”
钟磊瞬间呆住。
魏莹莹接着说道:“所以我感觉……对方势力很强大,还是算了吧。”
“什么……算了吧?”钟磊有些结舌了。
“就是不要采访我了,就当作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可是……”钟磊调整了一下的声音,“有很多女性在被骚扰的时候就选择了沉默,而您没有。您挺身而出,站了出来,不打算忍气吞声,不对坏人纵容沉默。坏人威胁您,是因为坏人害怕了,他们没有别的选择了,所以威胁您……”
“威胁的又不是你,所以你现在怎么说都可以。但是坏人上门了,他不找你,他找我,那到时候谁来管我啊?”
魏莹莹的性格很直爽,这劈头一问,问得钟磊哑口无言。
钟磊只好道:“那魏女士,当初是什么促使你站出来的呢?”
魏莹莹还是沉默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冲动吧?”说着,魏莹莹笑了笑,笑声中有浓浓的苦意。
“不,您那不是冲动,是气愤,是心中的正义感……”
“什么正义感啊!”魏莹莹颇为不屑地说,然后感慨地叹口气,“我就是太年轻了,真不懂事。还正义,我出头了,人家可倒好,一下车就跑得远远的。”
这话很奇怪。钟磊道:“什么人家?你是说你的朋友吗?你的闺密?男朋友?”
“我说……记者同志,你没有看到监控视频吗?在车厢里的监控视频?”
钟磊毫不隐瞒:“暂时还没有。你为什么这么问?”
“原来你没有看过啊……唉,那你去看看吧,看完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魏莹莹似乎有些失望。
“我知道……呃……是这样,您能先给我讲一下事发经过吗?”
“算了,我还是不讲了。我也不想说了,越说越感到心里憋屈……***……”魏莹莹爆出一句国骂,“你去看监控吧,车厢里的监控,看了就明白我为什么感到心寒了。”
钟磊抓紧问:“魏女士,我听您的意思,是说现场有第三者存在吗?”
“我不说了,你自己去看吧。我也没什么要说的了。”
“嘟嘟嘟……”魏莹莹挂了电话。
钟磊拿着话筒呆在了工位上!
在打电话之前,他说什么也想不到,本来是一桩简单的性骚扰事件,却别有隐情!
“人家可倒好,一下车就跑得远远的……”钟磊重复着魏莹莹的话,“什么意思?这个第三者是谁?”
这时,钟磊看到吴德超叼着烟,正向走廊走去,钟磊立刻抓起烟盒,也跟了出去。
走廊上楼梯间里,一个消防柜上放着易拉罐做的烟灰缸,缸里有半灌水,飘着一层黑糊糊的烟蒂。
“超哥。”钟磊向吴德超打招呼。
吴德超“嗯”了一声,然后就抽自己的烟。
钟磊找话道:“超哥怎么不在自己办公室抽呀?”
吴德超道:“哦,天天尽坐办公室里了,烦,出来一个人站着,放放脑子。”
钟磊听出了“一个人”的意思,不过装听不懂,说道:“也是,有时候换个环境,也促进思考。”
吴德超见钟磊一副没话找话的样子,只得说道:“你们找选题呢吧?老陆还有那个体态比较丰满的年轻人呢?”
钟磊道:“他们俩今天要休息,都打算陪陪老婆,我是单身狗,在家里呆着也是呆着,就过来了。”
“哦。”
“超哥,昨天早上轻轨中山公园站发生的猥亵事件,咱们是不是有人在跟进啊?”
“哦,那个啊……你们要做这个题儿?”
“考虑做这个题。”
“别做了。”吴德超直截了当地回答,“这件事,当事人不会配合的。”
“哦……”钟磊吐了口烟,“我们联系到当事人了么?”
“还没。不过跟你说吧,换一个。这个不行。”
“呃,我联系到当事人女孩了。”钟磊说着,观察吴德超的脸色。
吴德超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吸了口烟,“哦”了一声,却不说话。
钟磊只得又道:“我和当事人联系之后,发现这事另有隐情。”
“哦。”吴德超的这一声“哦”,声音有些变化,果然耐不住,问道,“什么隐情?”
“她没说。”
“不想说?”
“对。”
“你看,这题还是做不了。人家不愿意说嘛。”
“可是……我觉得应该挖掘一下,您觉得呢超哥?”
“怎么挖?你能挖的话,你可以挖。但是你们的小专题十二月就上,听起来还早,其实时间很紧。”吴德超吸完了,将烟蒂扔进易拉罐中,“反正我不建议,要不然你问问尤游,看看她同不同意。”
说完,拔步而走。
钟磊也扔了烟蒂,跟在后面问道:“那我们的人跟进到哪一步的时候觉得这个题不行的呢?”
吴德超似乎对钟磊的追问很不耐,但是对方是尤游带过来的人,只好指着一个圆脸青年,道:“是他跟进的,你问他吧。”然后回到了办公室,关上了门。
那圆脸青年看着钟磊,倒是有礼貌地笑一笑,点点头:“你好。”
“你好。我是钟磊。”
“我叫张宽。你管我叫宽子就行。”
“我还是叫您宽哥吧,您叫我小钟就行。”
“我知道你是钟磊……”张宽让钟磊坐在身边,“超哥让你问我什么啊?”
“是这么着,我刚才在外边和超哥说起,就是我们做小专题,然后看到了昨天轻轨中山公园……”
“噢噢噢,那个呀,那个昨天晚上确认了,决定不跟进了。”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警方说了,这个案子涉及到涉案人的**,决定不公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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