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陆啊，你们都拍什么了啊？这人一连消失了三天，不，昨天是放假，不算，也就是消失了两天……”
陆震起道：“出去采访去了，就是芍药村的自燃之谜嘛，我们觉得有疑点，所以就让他们仨去了一趟，不过说好的是一天的……谁知道怎么就又多加了一天呢？”
陆震起说着，拿眼看向钟磊。
钟磊道：“其实原本的打算……”
“你们的打算？”吴德超脸色不好看了，“你们的打算跟谁说了？”
钟磊只得不说了。
“别，你继续说，说说你们的打算吧。”吴德超向后一仰，将右脚搭在了左腿上。
钟磊接着道：“原本打算就是一天就回的，只想航拍一下画面，算是……补拍吧。”
“哼！”吴德超鼻孔里出气冷笑，“我说过，芍药村的选题不做了吧？”
“说过。”
“那你们这是干嘛去了？”
“补拍……”
“我们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许蓉蓉说道。
吴德超看了许蓉蓉一眼，碍于许蓉蓉叔叔的身份，他只得说道：“蓉蓉啊，今天这里，大家都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你叔叔让我好好地照顾照顾你，我答应了。要是你在我们花州台有个三长两短，我没法交代。不用说我，就是司马大台长，也无法交代。昨天警察都来了，你知道大家有多担心吗？警察还说受到死亡威胁！你们这是惹祸啊！”
最后一句，却是看着钟磊和刘跃辰说的，末了，还瞥了一眼陆震起，意思是一旦出事了，你陆震起也脱不了干系。
许蓉蓉道：“我……还可以，倒是钟磊受伤了，还差点被……”
“我不听！”吴德超道，“你们去干嘛了，拍了什么东西，再好，再美，我不听！老陆啊，”他又看向陆震起，“你也不是不知道台里的规矩，你就没有劝劝他们啊？你和我一样，都是老人，怎么任由着他们疯啊！”
这段话自然是话里带刺，陆震起只是歪着嘴角，忍气吞声。
“你说说是不是，老陆？”吴德超见老陆不表态，打算得寸进尺地逼一逼他。
陆震起忽然叹气：“唉，男大、女大都不中留嘛。这么大的人了，还用谁成天盯着不成？依我看啊，什么后果，他们自己也明白吧？——钟磊，你明白吧？”
“明白。”
“明白你他妈还去！”陆震起终于露出了怒容，“你他妈活该！活该！我不同情你们。还有刘跃辰，你也活该。”
“我怎么了……”刘跃辰弱弱地说。
“被撵家去了，不是活该是什么！”陆震起哼了一声，“真是巧啊，正好是月底，领完工资回去吧。——许蓉蓉呢？跟你叔叔说一声，回省台实习去！”
其实，许蓉蓉不愿意去，也不能去，一来是父亲被调查，二来她觉得在叔叔许鸣谦的庇佑下，在省台里学不到真本事，而一旦犯了错误，还给叔叔丢脸，三来叔叔许鸣谦也想避嫌，自己哥哥被调查呢，自己别再闹出徇私的把柄来。
陆震起说完，对吴德超道：“老吴啊，行了，他们都是年轻人，这个教训，一定能让他们记一辈子的！但是你就算了，人走就走了，没有必要让他们怨恨你一辈子是不是？毕竟人家的路还长着呢，万一以后出名了？就是不出名，人家成天在背后咒你，你也不好受是不是？”
陆震起这话也是阴阳怪气，吴德超听得鼻子歪向一旁，陆震起继续道：“所以呀，你说的算，让他们走人吧。我呢，回我的生活台，继续给他们写稿呗，要不然……你不会把我开除吧？”
“不不不……”吴德超摆手，脸色严肃，刚要继续往下说什么，却被陆震起打断了——
“那就行了。我陆震起谢谢你老吴高抬贵手，只不过还得麻烦你一件事，就是帮我在冯青山那里美言几句，我要求也不多，一周写两三篇稿子就行了，好不好？”
说完，陆震起就站起来，然后招呼着钟磊等人，“起来吧，回家。记着，这不怨人家吴主任，你们这是咎由自取，是活该！钟磊，你说是不是？你认不认？”
“是，我认。”钟磊低下头，他和许蓉蓉、刘跃辰都跟着陆震起站起来，但是一时间把握不住现场的节奏，因为吴德超正在招手，似乎是想让他们坐下。
吴德超：“老陆哇，坐下坐下，你激动什么啊？说你两句，你不爱听了？”
陆震起笑道：“不是不是，我怕他们不爱听。——你们爱听吗？”
钟磊点点头：“爱听。”许蓉蓉和刘跃辰也都点头。
陆震起道：“听完了，也是滚蛋走人，有什么好听的？”
钟磊道：“为了……算是为了吸取教训吧，让自己的印象更深一点。”
吴德超这时有些不耐烦，赶紧本来应当由自己唱主角的批斗会，俨然让陆震起搅合成了“撂挑子不干”的遣散大会，所以他的声音也高了八度：“都给我坐下行吗？老陆！”
官大一级压死人，吴德超虽然和自己资历差不多，但是毕竟做了官，陆震起不得不坐下。
“你们也都坐下。”吴德超招呼钟磊等人。
钟磊三人重新坐下。吴德超道：“台里有台里的规矩，就算是犯错误、开除你们，也得让你们走得明白，知道错在什么地方，别出去一说，花州台领导不讲规矩！”
吴德超刻意把“领导”二字念得极重。
其实，要是吴德超自己能做主的话，是一定把眼前的这四人都赶出九楼的，至于去哪里他毫不关心。不过，有一个人意见至关重要，弄不好，自己反而会惹上一身骚，虽然眼前的四人——不够圆滑、有倔脾气的陆震起、两个年轻实习生和一个外聘摄像——想跟他斗法只是一败涂地，但是他们四人背后还站着一个人高级别玩家呢！
尤游。
吴德超从他们走进办公室开始，就一直想问他们四人一句话：“你们擅自出去采访的事情，尤游知道吗？”
尽管尤游之前的意见和他一致：放弃芍药村选题。但是谁知道这期间钟磊是否直接联系了尤游，然后获得了许可？而尤游也极有可能因为远在大洋彼岸，比较繁忙，导致没有来得及告诉他？
如果他真的冒冒失失地撵走了他们四人，等尤游回来了，他如何交待？
那个远在大洋彼岸的女人怎么想，才是重要的。当然，他这一炮也是故意要开向尤游：“你领来的人不守规矩，怎么办？你这个当领导的想怎么处理？”
他真想看一看尤游处理这个问题时的为难样子呢！
吴德超能想到尤游，陆震起刚才也想到了，他之所以自暴自弃叨咕一通，也正是因为尤游这个倚仗才敢激一激吴德超，不过话说回来，陆震起若是再深沉一些的人，刚才的话他才不会说呢，或者会用另一种方式表达。
吴德超接着道：“对你们是肯定是要加以处理的，只不过大家最近也都面临放假，不想回去过一个郁闷的节，就像老陆所说的那样，大过节的惹气受，然后你们怨我一辈子……是不是呀，钟磊？”
“不会的，我们会铭记一辈子倒是不假。”钟磊回答得不卑不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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