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就事论事，”戴礼和点点头，见钟磊点破了这一点，也就不再支吾，“什么夸大体制弊病、质疑政体之类，他们会想让你往里加。发牢骚、拷问质问，这些都没有关系，而前几年微博上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大家的初心还是想让自己的国家变得更好，围观改变华夏。但是后面就走样了，因为‘反动’起来能赚钱，谁给的钱，我就不说了。”
“吃人嘴短……”
“嗯……不是嘴短，是拿了钱之后舌头就长了。而且控制不住，话题越线，煽风点火，变成了人家的子弹，终于把自己也送了进去。”说着，戴礼和深深地叹气，“嘿嘿，所谓公知，乃是泥沙俱下，良莠不齐，你想想啊，一锅汤里有了那么几粒老鼠屎，这汤的下场……自然是被人家一锅端地倒掉了！”
钟磊再次看向大厅中的这些人，见到Danna正在和一个NGO的人微笑着谈着什么，对方边听边点头，似乎对话题很感兴趣。
戴礼和这时向贾思德远远地递一个微笑，然后低声对钟磊道：“总之，现在情势不简单，国内总有人为了自己的目的，想搞出一些事情来。而且这样的人不少，资金他们也不缺，何况国内愿意当枪的人也是大不乏人。你可别被乱带节奏哦。”
说罢，戴礼和就拿起一杯香槟，和某个熟人相谈去了。
钟磊这时随着戴礼和走向大厅中央，目光再次看向这些宾客们时，恍然觉得自己走进了一个“异议”的沙龙，一个各怀鬼胎的地下江湖。
可偏偏，要想做一件正确的事，却需要这个鬼胎江湖的帮助。
“我们虚构不出那些痛苦和罪恶，”十分钟之后，在Danna和“蝈蝈姐”的陪同下，钟磊已经流畅里向NGO组织负责人的游说，“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揭掉那一层被掩盖的遮羞布……”
“你们遭遇了不公正的待遇，对吧？”D国领事在一旁插嘴。
“蝈蝈姐”梁爱诗摇头道：“不是，是没有任何待遇。我们是想让人们知道这些事情，帮助她们。总之，人们要做点什么，不能无动于衷。”
“那她们就是遭遇了国家的歧视，对吧？”D国领事无不偏见地说，“而且对她们是镇（鸭）和监视。”
钟磊觉得再怎么解释也是对牛弹琴：“那样的话，我相信你一定知道得比我更早，细节也更丰富。”微笑着揶揄了一下之后，钟磊接着道，“我们只想告诉人们事实和真相，而不是一味地描述成见和挑拨仇恨。”
D国领事这次认真地点点头：“你很有勇气。幼儿园中的D国人，我可以帮你劝说他。”
“那多谢了。”
晚上十点多时，宾客们渐渐散去，而Danna、心理医生“蝈蝈姐”梁爱诗、路婷婷和女律师周菲菲，还有一个穿着卫衣、帽子始终戴在头上的女孩留了下来。这个女孩之前钟磊都没怎么注意，因为她一直在角落里吃吃喝喝，没看到她和任何人交流,Danna也没有介绍过。
Danna向钟磊详细地介绍了一众美女，不过，提到那个帽子遮头的女孩时，却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声：“这闺女……你就叫她‘鲁特’就可以了。”
接着，梁爱诗就询问钟磊目前的项目情况，因为是刚刚开始不久，钟磊简单地说了几句，又道：“爱诗姐……呃，我还叫您‘蝈蝈姐’吧……”
梁爱诗微笑道：“‘爱诗’，‘碍事’，果然很碍事。你继续说吧。”
钟磊道：“目前需要很多的人物，主线我之前跟Danna姐也提过了，就是以女送餐员叶秀梅和她的女儿为贯穿，辅以您这边和菲菲姐的案例。”
梁爱诗和周菲菲都点头。她们俩都是长发披肩，身材颀长，坐下来时，一双细高跟鞋将她们的小腿衬托得分外修长。
周菲菲道：“我这边没问题，已经联系了几个案件的当事人，有的答应了，有的表示要再考虑考虑。不过可能都不愿意露脸。”
“明白。这个我们会处理。”钟磊回答道。
时间不早了，大家都讨论了一会儿便相继告辞，那叫“鲁特”的神秘女孩走得最快。钟磊是被戴礼和送出，直到打到车为止。
在车上，钟磊将手机开机，看到三条许蓉蓉的微信进来，想回，却忽然想到“要是蓉蓉让我立刻一个位置过去”的话，自己不免露馅。于是，只得回到家中之后回信，只说自己吃了晚饭后睡着了。许蓉蓉有些怀疑，但也觉得这些天很累，说睡着了也有可能，只是嘱咐他赶快休息。
夜晚，躺在床上的钟磊想到如此对许蓉蓉隐瞒下去其实很困难。他知道，亲昵之人一点点怪异的举动都会引起对方的怀疑，何况自己将要做的事情需要大量的时间。可是，这样的事情自己又不想牵连到她。
“能瞒得过一时是一时？”钟磊暗道，这一点的迟疑徘徊，就跟他初时结识许蓉蓉时，数次犹豫要不要去和许蓉蓉坦白自己不是“钟老师”一模一样。
此后，钟磊借口着去外了解情况而外出，许蓉蓉虽然有些怀疑，但是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任务，终究无暇细顾。而钟磊心中却只是想着，“若是蓉蓉问起来，我就说有一件事情需要我去做，但是这件事情必须要等到做完了才能告诉你。如是蓉蓉不问，我便……便不主动投诚了把！”
而往往嫌隙也便如此种植下了。
钟磊在那次私人沙龙之后，在D国领事的协助下，一名幼儿园D国籍家长表示愿意接受钟磊的采访和拍摄。并且，一家NGO组织也向钟磊自己的银行账户上打了一笔钱，让他购买相关设备，之前钟磊向刘跃辰借了相机和三脚架，虽然刘跃辰乐意借给他，但是不免奇怪，“你要拍啥，为啥不叫我去呀”地问个不停，这样下去，早晚露陷。
钟磊和那家NGO组织负责人说好：“我会将你的资金列一个账目出来，花在哪里，你们都有迹可循。”
那负责人在电话中轻笑几声，只说：“钟先生随便处理。”
挂了电话，钟磊便想到了戴礼和的话，心道：“看来这就是境外的资金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地下江湖的边缘。
“一定要做正确的事情，”钟磊告诫自己，“无论多难。”
老外接受采访只是一个突破口，在“蝈蝈姐”梁爱诗和律师周菲菲的帮助下，钟磊找到了更多的案例人物……
需要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多，电视台专题组的事情也只增不减，同时还要尽力做到自然一些，不让许蓉蓉、刘跃辰和陆震起看出端倪。不过，尤游又一次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小钟磊，听跃辰说，你和采访对象吵起来了？”尤游来到走廊，和钟磊要了一支烟，边吸边说。
其时，刘跃辰也在身边，立即说道：“钟磊，我可不是打小报告啊……”
钟磊笑道：“吵起来的事，很多人都知道。我也反思了一下，是我不对，心太急了。”
尤游轻轻点头，忽然媚然而笑：“小钟磊，不能太累了哦。”说罢，将烟头扔在地上，用靴尖碾灭了，便转身而去。
刘跃辰道：“钟磊，的确啊，你现在的眼圈都是黑的。”
钟磊知道尤游是在揶揄他和许蓉蓉，道：“你看看蓉蓉和陆叔，哪个人眼圈不是黑的？”
刘跃辰道：“嗯嗯……我应该也是……”
钟磊道：“不是‘应该也是’，而是‘很早就是’。”
黑着眼圈不光是他们几个，连吴德超也是接二连三地批策划单、审片，随着专题组片子量的增加，他也开始忙得脚打后脑勺了。
吸完了烟，二人刚要回去，钟磊接到一条微信，若是大号的微信也就罢了，可这是小号的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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