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磊此刻并不知道，为了打动这个“文化中介”老太太，Danna对她说，身旁的钟磊是华夏青年纪录片导演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前途无量，是块金子，非常具有勇气，作品极具影响力，口碑享誉国内地下电影界，不过也正因为此，并不被当局掌管文化的官员待见，所以几乎他的作品不得不自我销毁，很难看到……
那老太太在华夏住了十几年，对于华夏文化界也略有认识，知道Danna所言的话里不一定都是事实，那些数十年前跑到欧洲各国驻夏使馆中请求避难的人里，诸如什么“打压”云云的话早听得耳朵生茧子了，不过也是各国政治需要，都不点破而已。近年来，华夏国力增强，民族自信心大幅提升，听闻不少数十年前的那批“避难”华人的后代们正暗暗痛斥自己的祖辈脑袋有病，精明过了头，投机失败，享福没几年，其实吃了大亏。
所以，西方文化界要想再闹出点动静来还真的不易，今日的海外唐人留学生，明明在国内还怨天抢地，呼吁什么主，什么由，到了国外，反而一个个自发成了“五毛”，谁骂祖国跟谁急，对于国家有什么问题，他们不是不清楚，而是觉得有信心、耐心与能力去解决，那些一味挑动意识形态对立和抹黑华夏的论调，越来越卖不动了。
也因此上，若是有什么作品要“引荐”到西方，还是西方人“喜闻乐见”华夏题材，她自然要玉成此事，赚点是点。
说白了，相互利用而已。只不过，在听Danna说，片子中并无华夏政府“露面”的镜头，觉得会影响“销路”。但Danna并不同意加入相关元素，“这反而不利于在唐人留学生群体中施加影响，他们会觉得我们在撒谎。这么说吧，这的确是在撒谎。他们会看穿，然后会嗤之以鼻。”Danna用法语说。
老太太觉得Danna所言不错，之前西方媒体费尽心机制造舆论，但近十年来华夏人凝聚力却只增不减，那些陈词滥调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只能换来一句“呵呵”了。
钟磊并不知道她们在说着什么，不过Danna指着他们制作团队的自制宣传单，狠狠地点头，似乎在对某个问题很坚持。
钟磊看向宣传单，宣传单封面上是一双双7岁到15岁孩子的双眼，女孩占据了绝大多数，这些双眼浮现在一只开屏、却闭着眼睛悲伤的孔雀两扇巨大翅膀上，孔雀通体黑色，这些眼睛也就从黑色的羽毛中浮现，好像被利剑在孔雀羽毛上戳出的几个窟窿。而黑色孔雀的背后，也就是封面的边缘，却是绚丽的彩虹色条。
宣传单不知道是谁设计的，打眼看上去就有一种压抑得喘不过气的感觉，那一双双眼睛是从钟磊拍摄的镜头中所截取。如今，盯着那一双双眼睛，钟磊回想这一个月来马不停蹄的采访和拍摄，那些孩子们（现在倒不一定是孩子了，部分对象如今已经长大）的声音也响彻他的耳畔——
“……那时我是‘甘愿’被骗的，我们是‘两情相悦’，而我是咎由自取……”这是一个20岁女孩说的话，她第一次和男朋友开房时，被**情结的男友抽了耳光。
而一个已经26岁的女孩则说：“……至今我依旧被（心生）侵的梦魇夜夜纠缠，每天不得不洗两个澡，使劲的擦洗来保持自己的‘干净’……感谢我的前男友，他在得知这件事情后对我没有丝毫的偏见……恨这个世界对女性的深深偏见，恨自己当年到现在如一的软弱无能……”
“……五六岁时被爸爸的二哥（心生）侵,持续了到大概初二初三吧。你也看到了，我是男孩子。那个时候他就住我家楼下，这快十年的经历早就已经让当时什么都不懂的我习以为常了。其实我现在都对他恨不起来，很可悲吧……”
……
“钟磊！”
Danna的一声叫喊，钟磊蓦地哆嗦了一下，惊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已经恍惚了！
他只得抱歉地笑了笑，揉了揉自己发酸发胀的太阳穴。Danna笑着用法语对老太太解释，大概是说钟磊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太累了吧。
钟磊见老太太已经站了起来，就知道这次会面要结束了。他为了自己的小盹向老太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Danna和钟磊送老太太出了茶楼，钟磊立刻掏出手机，看到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七点，他这个盹其实也就五六分钟左右，没准就是老太太见到他发困了，所以才要离开的。
微信上有几条信息，刘跃辰说，把他的电脑关了；许蓉蓉说，要他晚上去她家来。
虽然Danna就在身旁，钟磊还是立即向旁边走开几步，给许蓉蓉打电话。
“喂，蓉蓉，下班在家了么？”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嗯，是，片子剪完了，我就想着回家歇会儿。”许蓉蓉语气慵懒。
钟磊道：“好，我这边也忙完了，这就回去了。吃饭了吗？”
“没。你吃了？怎么忙到这么晚？”许蓉蓉装作一无所知。
钟磊道：“哦，遇到一些……事情。”支吾过去，“总之，我现在开始往家走了。”
“好，注意安全哦。”
挂了电话，Danna在一旁微笑道：“本来想着这么晚了，就和你一起把饭吃了算了，顺便再好好地，深入地了解一下……”说到“深入了解”一下时，她的语气很酥软，这酥软却又和尤游的不同，“可是你既然给蓉蓉小妹妹说了，想必已经心中记挂了吧？那就不打扰你们俩的二人世界了吧！”
钟磊笑道：“那要多谢你成全了。”
“杜合秧（法语：De rien）。”
“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
“‘De rien’的意思就是：没什么，别客气。”
“哦……”
“哈哈……”Danna笑了几声，神态之间也有些疲惫，道，“我的夜店要开门了，没时间把你送回家了，你自己打车吧。再说了，女人善妒，要是我把你送回去，我车上和身上都是香水，而且你闻到了吗，那个法国老太太身上的香水味比我都浓！她闻到你身上有香水味，怎么办？嘻嘻，走了。”
Danna招了招手，上了越野车。钟磊黑色越野车驶进路灯朦胧的夜色中。
钟磊转过身来，走出小巷，来到大路边上打车，谁知伸手了好一会儿，过来的出租车上都有人，恰好一辆公交车驶来，钟磊见正是驶往孔雀花园附近的，便紧跑几步，来到了公交站台，赶上了这一辆公交车。
在这辆53路公交车上的朝向前门的摄像头拍下了钟磊上车的画面，而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带着瓜皮帽、外套的帽子和大口罩的男人，大概中等个头，带着黑色的手套。
在12月初的花州，天气寒冷，这副打扮在所常见。
公交车中的朝内的摄像头拍下了这样画面：钟磊走进车厢中，那穿着蓝黑色厚外套的人先是跟在钟磊身后，然后钟磊站在车厢中央，一只手拽着扶手，另外一只手准备掏手机时，那人却忽然踉跄了一下，撞向了钟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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