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许蓉蓉看得出来钟磊怏怏不乐,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没说过人家,不高兴了?”
钟磊笑道:“没有。只是发现,世界上的人们,每一个人所拥有的恨意是不一样的。因为每个人感觉到自己失去的和得到的都是不一样的。同样的惩罚,对于甲来说已经可以令他满意,因为世界上还有他更加在乎的东西;但是对于乙来说,却远远不够,因为他已经一无所有。所以有时候,**上的死亡也并不会让报仇者感到满足。”
许蓉蓉笑道:“咦?这时候想明白了,刚才在人家面前怎么不说?”
钟磊道:“刚才没想到,我这人总是在事后才能把某一件事情想清楚。”
许蓉蓉道:“什么啊,就是被人家迷住了,哼!”
钟磊用力捏了捏许蓉蓉的手,“这个‘人家’,指的是你吧?蓉蓉,我觉得我心中没有那么多的恨意,是因为心中有你。你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只要你在我身边的话,无论遭受什么痛苦,我恐怕都不会有多大的恨意,因为我将一直很满足很满足……”
二人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
许蓉蓉的眼眶里渐渐盈满泪水,接着,眼泪好像划过她精心装扮的粉嫩脸颊。二人四目对视,周遭的世界仿佛不在存在。
她渐渐的把脸埋在他的怀里,低声呢喃着:“我也是……我也是……我想哭,还想笑,想像一只小猫,钻进你的衣服里……”
许蓉蓉在心底暗暗地说:“钟磊,如果你失去的是我呢?你会有多大的恨意呢?一定很大很大,可以毁灭世界了吧?”
在他们的上方,一树桃花骨朵正趁着黑夜悄悄地绽放。
此夜后,二人感情更笃,如胶似漆,在单位时,有时也不避讳了。
“钟磊……你这……这个……还是不太好吧?”办公室里,陆震起拿着钟磊递过来的选题单,皱着眉说道。
钟磊道:“其实我敢说,有一些纸媒的人已经去了。我们这个专题组可以不做,不过可以让第一视点去关注一下嘛。”
陆震起挠着脑袋,含糊不清地说:“其实……我估计……恐怕……应该他们已经联系了,但是吴德超是肯定不敢冒险的,这么做,绝对是给警方压力的。”
刘跃辰想知道钟磊报的是什么题,伸着脑袋看了半天看不到,索性问许蓉蓉:“喂,你家那个报什么题啊?”
许蓉蓉没有对“你家那个”有什么不适,一边看着网页一边道:“他要去联系‘机场惨案’里遇害者家属,就是比如飞行员啊,机场工作地勤啊,保镖啊之类的。”
“哦……那估计不行。”刘跃辰嘀咕道。
许蓉蓉道:“我也说了不行,他非要争取,争吧。”
陆震起这时对钟磊道:“要不然,你让他们俩说说。跃辰,蓉蓉,你们俩说呢。”
“算了吧。”“够呛。”
钟磊叹口气:“那这事就这么结了?”
陆震起道:“等待警方出个说法,如果过一段时间,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那时候我们再看看能不能做。你要是非要争取,去问吴德超,或者尤游。”
钟磊和吴德超谈不来,可是尤游今天又不在,只得叹口气。
与此同时,在花州市警局里,很多警队高官都是黑着眼圈,叼着烟卷,熬了一夜的他们,又要再一次开会。
如此大的伤亡,涉及的人物众多,而且是大花集团的一把手和二把手,在政商界里可以称得上是德高望重,生前一举一动都极具份量,所以警局承受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落荷区及相邻的兰溪区分局已经组织了大批警力,以机场为中心,一圈圈向外辐射,搜集能搜集到的所有监控,一个监控一个监控地看……但是随着监控越来越多,嫌疑人的人影却始终没有现身,随着时间的流逝,机会越来越渺茫……
前几次会议中,陈江讲了很多遍他们去年在落红镇蔷薇村的行动。因为在机场爆炸后坠落的飞机上所提取到的爆炸物,以及爆炸装置,都和蔷薇村爆炸的爆炸物成分、装置类似。
所以,线索明确地指向了那次事件中逃走的老四。
花州市市局派人去了青江市看守所,将芍药村的前村长岳文江、玉山镇派出所所长张楚军,以及几个从犯和人贩子狗屁股都再次审问。其中,张楚军绝症已经发作,现今已经取保就医,行将就木了。
不过,除了张楚军,其他人的答案都和上次一样,大意都是:“我都知道自己会被判死,所以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们提到的人我不认识,什么四个杀手,我都没听说过。”
只有张楚军说道:“我说过,我就知道三个人,剩余的一个,我不知道。应该是新加入的吧。”
活着的人不知道,知道的人,已经都死掉了。
这个老四,真名郑清培,高中时因为过失致死罪被判有期徒刑14年,因表现良好,减刑1年,十三年的牢狱生涯出来后,此时的他,已经二十九岁,虚岁三十了。
三十而立,他却一无所有,面对这个已经翻天覆地的世界,他无知得好像一个婴儿。监狱中听新进来的罪犯讲述的花花绿绿的外面世界,对他而言却好像都是尖刺。
出狱后不到四个月,郑清培就从当地派出所民警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然后就是他的指纹出现在高速公路那辆被撞毁的旅居车上。
陈江他们在市局的领导下,一直关注着这个郑清培的行踪,部里通缉令已经发出,全球数一数二的天眼系统也一天24小时地关注着他。但是这个人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办案人员只能等待他再一次暴露出来,作为一个人,想在一个小镇里都装满了摄像探头的社会中藏匿下来,迟早会露出马脚。
最后露是露了,可谁也想不到居然是又成为另一场特大刑事案件的嫌疑人。然后再一次神秘消失。
当地派出所民警和协警们也同样辛苦,就连日常坐办公室、管理户籍的女警们都调出来上街走访调查,甚至全村全乡地采集所有男性指纹。很快的,挨家挨户走访排查也在花州市区开始进行,街道居委会大爷大妈们、刑满释放人员、社会盲流混混们,还有街边小店、走街串巷的小摊主,都被警方一轮轮的问询……
高压态势之下,不免人心惶惶,网络上谣言被严加管制,不过在警方悬赏令的激励作用下,传统的口口相传之法又大行其道,甚至“谁家的孙子就是凶手”之类的线索,警方也接到不少。
辍学大学生们委身其中的街头小网吧、“花漂”的年轻人居住的地下旅店、外地青年人比较集中的快递和送餐站点、特殊职业女孩集体租住的群租房、电信诈骗团伙窝住的老式写字楼……这些藏污纳垢的地方,也都被警方翻了个底朝天。一般人们觉得根本不会被注意到的地方,其实往往是警察们懒得搭理。
几日后,见警方还是毫无头绪,民间的种种“小道消息”再一次不胫而走,街谈巷议之间,凶手渐渐的被称为“兰溪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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