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干嘛的？找院长吗？”带头女人问道。
陆震起掏出了自己的记者证：“我们是花州台的，想和院长了解一些情况。”
两个粗汉子一听，都看着带头女人。
带头女人道：“你们要采访院长？跟他预约了么？院长不在啊。”说到这儿，自己才反应过来，若对方是记者，干嘛要混进自己的队伍里，声色俱厉地道，“不对，你们是真记者假记者？是不是来偷孩子的？”
陆震起忍住气，刚要辩解什么，钟磊道：“我们是来探望一个孩子的，这个孩子叫胡佳佳……”
没等钟磊说完，女人道：“我不知道胡佳佳是谁……”
钟磊翻过来打断女人：“你不知道没关系，现在这里的负责人是谁？”
“你们要干什么？”女人和身后的两个汉子都十分戒备。
钟磊道：“请注意听讲，我刚才说了，我们是来探望一个孩子的。”
女人道：“那这样，你们要是探望，打电话约好……”
钟磊再次打断道：“我们要探望的孩子，她已经死了。我们昨天打过电话，今年一月份，她死在你们福利院。我们是市电视台的，这个孩子曾经是我们的一个节目主人公，我们很想知道她的死因，我想，很多观众也很想知道她的死因。”
“你们搞新闻的，不要乱说话，我也有电视台的朋友，你们是真记者，假记者，我一问就清楚……”
钟磊道：“那你现在可以打电话询问一下你的朋友。”
女人犹豫了一下：“就算你们是真记者，我们不接受采访。你们没有权力采访我们……”
陆震起：“记者有采访权，你不知道不要乱说……”
钟磊：“你说我们没有采访权，请问，你是这个地方的负责人吗？你说话在福利院里有多大权力？”钟磊看向女人身后的两个男人，“她负责什么？所说的话，可不可以代表福利院？”
钟磊一句话把女人和两个男人都问住了。那两个男人从头至尾一声不吱，钟磊看他们憨头憨脑，恐怕头脑不太灵光，但是身高体壮，要是动起手来，自己能对付一个，陆震起绝对无法对付另一个，他们肯定占不了便宜。
钟磊趁热打铁：“我们昨天联系过福利院，你们的答复语焉不详，让人生疑，所以我们才来确认胡佳佳的死因……”
女人：“我不知道胡佳佳是谁，福利院不可能把儿童……弄死，反正不可能。肯定是自杀。”
钟磊：“不管是什么，我们都要确认一下。本来我们一开始是想找警方的，但是如果我们带着警察上门，是不是就不好看了？而且，你们拒接我们的电话，你们这样拒之门外的态度，不能不令人感到可疑，明明很清白的，为什么不向观众证明呢？大家关注的其实不是福利院如何如何，而是这个小女孩的凄惨命运。所以，福利院几句话就能够说清楚的事情，没有必要自找嫌疑，把观众们疑问的目光揽在自己身上。”
五分钟后，钟磊和陆震起被那两个男人带到了一楼一间办公室里，和一个四十来岁的清瘦男人见面了。
这人是儿童福利院副院长，姓朱。朱院长很客气地和钟磊和陆震起握握手。
“这个……一般电视台要来，都是提前打打招呼，是不是呀？嘿嘿……”
钟磊微笑着：“我们昨天打了电话，不过被贵院一个工作人员给挂了。是这样的，朱院长，您平常看花州台吗？”
“偶尔看一点。”
“我们是花州一台《第一视点》专题小组的编导，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告诉你网址，您现在就可以看到我们的节目，并在片尾看到我们的名字。”
“不用啦不用啦，你们说吧，要……是要找什么孩子？”朱院长之前看过了陆震起的记者证。
“胡佳佳。”
“胡佳佳？”
钟磊感觉朱院长有点明知故问，故作惊讶的情状，“对，胡佳佳。”
朱院长半晌没有吱声。
陆震起道：“没错，你没有听错，是胡佳佳。怎么了？”
此时，在二楼的教室里，那男生见“壮汉”和“老头”出去后，这么长时间过去，却不见人回来，不禁内心嘀咕，在许蓉蓉身边徘徊了好几次，终于开口道：“那个……”
许蓉蓉“嘻嘻”笑道：“他们俩啊？应该是半路上见到小孩子，所以就陪着小孩子玩去啦。哎呀，我不想扫卫生间了，太累了，你帮我打扫吧。”
男生被美女一阵抢白，又娇滴滴、软绵绵地提出要求，只得点点头。许蓉蓉向刘跃辰使眼色，却见刘跃辰倒是实在，搬桌椅，擦玻璃，磕黑板擦的灰尘……竟然没有搭理她。许蓉蓉不由得心中暗叹：“刘跃辰看来是家里的媳妇调教惯了吧？这么勤快！”
一楼朱院长办公室。
朱院长的脸色有些苦楚，似乎极不情愿地回忆着那个叫胡佳佳的女孩：“她刚到我们福利院的时候，因为喉咙受伤，而且胳臂和脚踝也都有伤势，脸上……脸上也有一些疤痕，说实话，挺吓人的。不过，我们福利院里的孩子也都是半斤八两，而且胡佳佳来的时候，还带着很多的捐款，那都是社会上一些爱心人士捐给她的，落红镇医院龚主任说了，他们没动这笔钱，也没有给当地的民政部门，而是想直接给我们这边。这一关节我得先说明白，免得你们记者胡乱联系，把胡佳佳的死和捐款联系在一起。”
钟磊轻轻点头：“不会的。我们主要想知道胡佳佳来到福利院之后的状态。”
朱院长：“她的状态一开始当然是消沉的，换了一个新环境嘛，孩子们都需要适应一下。不过也就一个礼拜之后，胡佳佳的脸上就见笑了……”朱院长说着的时候，脸上也绽放出笑容，钟磊和陆震起观察着他的笑容，都感觉到朱院长的笑绝非作伪，而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
可是随即，朱院长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胡佳佳之后一直都挺好的，好像还交了一些玩伴，有的玩伴年龄还比她大呢！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在自杀前两天，好像是感冒了，病怏怏的，因为是冬天，孩子们感冒发烧也不少，爸爸妈妈们也就没怎么在意，就喂她吃点药。然后就是一月二十七日这天晚上，半夜了，我在家里接到电话，说是胡佳佳跳楼了。”
“跳楼？”钟磊有些意外，“从哪里跳下去的？”
朱院长伸出胳臂，向东指去，哪里是宿舍，“宿舍有三层楼，她就住在三层，大晚上的，她自己打开窗户，然后跳了下去。三楼其实也不高，但是她是小孩子啊，已经很高了，还是大头朝下……哎呀，满地的血，我看得是心境肉跳……”
至今提起，朱院长还是浑身打了一个颤。
“是当场死亡？”
“脑袋都当场摔破了，里面的浆子、血，和地面上的雪块混在一起，都冻成一坨……”朱院长脸上出现不忍之色，浑身又打颤了，“第二天一大早，餐厅的师傅们把做好的豆花都扔了，谁也吃不下……”
就算是钟磊和陆震起此时听着，都内心一悸。
朱院长接着道：“而胡佳佳为什么要死，我们都搞不明白呀。也叫警察来了，警察查了一下，也说是自杀，为什么自杀，谁也不懂。要是她是那种神志不清、脑子有问题的孩子，我们会送她到别的屋子里睡觉，窗户是封死的，只有爸爸妈妈才能打开。但是她只是哑巴，头脑还是好使的，我们就……”
陆震起道：“我想知道，我们福利院是孩子们是大通铺，还是……”
“看情况，孩子们小，就是一间屋子里摆好几张床，要是年纪大了，需要学习，就两三人，三四人一间。胡佳佳是一间屋子里摆了四张床。我们的床不是上下铺，而是床下就是柜子，还有可以伸缩的桌板，不用的时候就推进床板下，用的时候拉出来，就是书桌……”
钟磊和陆震起没怎么听说他介绍节省空间和材料的床，而是一个回想着去年看到胡佳佳时的情景，想到她蹦蹦跳跳着从土路回到屋中，一路叫着“爷爷”……而今，爷爷不在了，她也不在了。陆震起在回想着翻看素材和成片中胡佳佳的画面，一想起这孩子不过就是自己小孙女一样大小，就是心中一堵……
朱院长说着说着，看钟磊和陆震起沉吟的样子，又道：“至于胡佳佳带来的捐款，我们也和上级打了报告，同意我们当作运营资金了，账目都有明细的，不过我们不能随便给人看，得民政局上级领导同意，好吧？”
钟磊和陆震起也压根不想查他的账目，钟磊道：“我们能看一下现场吗？还有胡佳佳留下的其他东西？”
陆震起索性直说：“朱院长，我们对钱不感兴趣。我们也知道，这笔钱你们不会乱动，我们相信你们。我们只是想多了解一下胡佳佳这孩子。”
钟磊道：“对。我之前说了，胡佳佳是我们之前的一个片子的主人公，我们只是来……”钟磊想说“探望”，但人都没了，还探望什么，“……来缅怀一下。”
朱院长“哦哦”点头，觉得对方不是来查账，就松了口气，尽管这捐款处理上他问心无愧，并不怕对方调查，但是毕竟宣扬出去，不免有人喜欢造谣生事，平白地惹了一场麻烦，岂不劳心费神？听了钟磊的要求，当即说道：“那可以的。请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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