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磊、许蓉蓉和刘跃辰听说，便走出了尤游的办公室。
当他们走远，陆震起道：“尤游，小辈们不在，我就不客气了，我觉得这么做……风险不小。你说这个跳楼的选题要播出去，审核这一关很难说过。难道新平台不审就播？”
尤游抽出一支烟，让陆震起自己也拿一支，道：“对，不审，直接播。”
“……”陆震起皱着眉头，他最想象不到事情发生了，“尤游啊，我们媒体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大家非常自由，只要不违法，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那是在三十年前，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不多说了吧，敢说真话的……呸呸，我说什么实话。”
尤游微微一笑，笑容里有些无奈和凄苦：“你们那个敢说真话的前辈们，后来好像都做娱乐节目去了。不过，你也应该能够感受到，同样一条新闻，网络新媒体的流量比电视这些传统媒体要多得多。现在移动互联网上其实缺少的是内容，上层认为，我们不去那里发声，那些胡编乱造的自媒体公众号就会搅个翻天覆地，为了语不惊人死不休，那么就唯恐天下不乱地做噱头。我这几天做过一些了解，这些公众号背后的作者之前也是一些媒体人，记者，后来都沦落为资本的发声工具，他们一开始是想变现自己的知识，但是后来都变得阴阳怪气起来，带色的，带黄的，涉政的隐喻，偏激的私货，个别的言论说得上是动摇民心、妖言惑众毫不为过。什么新闻伦理？早没有了。一开始是被领导压住，削掉了新闻理想，然后又被资本的糖浆黏住、腐蚀，说白了，都认为自己很聪明，意志不坚定，也根本不喜欢这一行。
“说着这么多，对于我们而言就是要把这些领域里积极发声，要不然要融媒体干嘛呀。但是要想在这些新媒体平台上博出位，靠着老一套是指定不成的。不过我们也不能把新闻频道的公众号搞得太庸俗，太没有品味，除了一些平常的民生报道，也应该有一些好玩的段子，正能量报道……但是，有一些报道要凸显犀利、尖锐、及时、有力，甚至猎奇，而且是我们独家！观众们总说电视上新闻可信度极低，一方面是因为我们跑不过谣言，时效性不够，另一方面也是我们有很多东西不能播，还有就是观众们关心的热点也不一样，比如一个大学生在我们网络台下面评论，说国际电竞比赛我花州大学代表队获奖了，你们花州台新闻为什么不播呢？可是我们播出了，领导没准会接到某位老干部的电话，批评电脑游戏是害人的，怎么能提倡，他要把祖国的下一代带坏嘛？
“而通过新平台就不一样了。本地的关键报道要及时，首先是透明，其次能深度一些最好，然后则是像钟磊说的那样，先不抱特定立场，相信观众们的判断力。只有如此才能在新平台上站稳脚跟，跑赢谣言和居心叵测的怪腔怪调。”
“可是没有审……”陆震起忽然一声苦笑，“这么说来，钟磊他们还真是赶上了好时代了？可是尤游你要知道，我们上层一算账，可就麻烦了。”
尤游这时也是一脸凝重：“所以我也是在赌。陆哥，之所以把你留下，不是我真的要开导你什么，而是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
“你说。”
“这件事情成了就成了，你们欢喜，我也欢喜，司马台长也欢喜，大家皆大欢喜。但是不成，一旦总局和宣传部那边批评下来，背锅的是钟磊、许蓉蓉和刘跃辰。”
陆震起一愣，嘴唇半张着，却说不出话来，难以相信这话会从一向温柔和善的尤游嘴里说出来。
尤游淡然道：“没办法，这就是牺牲。然后领导会继续追责到我的这个领导，那时候陆哥你一定要站出来说，你当初反对我这么做，但我强逼着你去做。你有家有业的，儿子身体也不大好，就别我们一起趟浑水了。当然，工作你还是正常参与，只是出事的话，这么说就行。”
走出了尤游的办公室，回到座位上，陆震起仿佛向这个世界认输了一般说道：“做吧！能做到什么程度就是什么程度。”
听他的语气并无自信。刘跃辰道：“嘿嘿，被尤姐说服了吧？尤姐一声吼，神仙也要抖。我说，咱们得研究研究，这个公众号怎么做。万一咱们就火了呢！”
陆震起瞪了刘跃辰一眼，目光十分复杂，不过刘跃辰也没留意到。不仅是刘跃辰，钟磊和许蓉蓉也都没有留意到。他们只认为刚才尤游的一番话，让陆震起转变了思想。
许蓉蓉道：“尤姐刚才不是让我们想名字吗，都想想哈。叫做‘视点小分队’怎么样？”
许蓉蓉也知道不行，不过抛砖引玉而已。钟磊道：“我去问问他们第一视点的公众号叫什么了。”说着，钟磊就要去。许蓉蓉连忙拉住他，道：“你上次都得罪人了，还去什么啊。谁搭理你！我去吧。我起码是老人。”
钟磊一想也是，尽管自己不便把庄亦蝶跳楼的真相说出来只是公事公办而已，但是其他人未必这么看。
过一会儿许蓉蓉回来，道：“他们很简单啊，就是叫‘花州电视台《第一视点》’。”
刘跃辰道：“这好啊，那么我们就叫‘花州电视台《第一视点》的专题组’，OK不OK？”
“不OK！”另外三人齐声说道。
陆震起道：“既然起，就正经一点。首先得明白，我们要用这个号来干嘛？搞笑？发一发幽默的段子？还是评论，把我们之前的片子故事评论一下……”
刘跃辰道：“陆哥，之前都说了，把评论的权力交给观众和网民嘛。”
陆震起道：“我知道，让他们参与讨论嘛。我也可以讨论对不对？”
钟磊道：“陆哥说的对。咱们的确得先弄清楚，用这个账号来干嘛？这个账号可不是一家平台上的，而是通用的。比如，头条App和斗音App，虽然都有我们的账号，但是发的内容一定是不一样的。”
“不错，”刘跃辰点头，“斗音得发得搞笑一点的，才有流量。”
许蓉蓉若有所思：“没准有了流量之后，人家会找我们卖东西呢，那么我们就有钱赚啦。”
陆震起道：“那我看斗音这样的短视频，可以发片花呀！或者精彩片段！”
刘跃辰向他一句大拇指：“高！这都想到了！”语气里不无讽刺。陆震起一巴掌把他的大拇指打了下去。
陆震起接着道：“还有那些什么直播的呢？有没有，我有一个直播的好主意！”
另外三人一听，都是洗耳恭听。
陆震起指着刘跃辰道：“就是直播他减肥，绝对火！”
刘跃辰一拍肚子：“行啊！到时候成了网红，哥们我拍屁股走人，到时候你们都别说认识我，我没有你们这几个穷哥们！”
许蓉蓉立刻娇滴滴地一笑：“哎呦，那跃辰哥哥，我呢？你成网红了，理不理我啊？”
刘跃辰嘿嘿傻笑，然后脸色一正：“不理！那时候我就找网红少女了！”
“臭不要脸的！”另外三人齐声鄙视。
“人性都这样。”刘跃辰大言不惭，泰然自若。
钟磊道：“赶紧说回来，别因为起个名字就耗到中午吃饭好不好。”
然后他们就因为起个名字而耗到了中午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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