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自强继续解释：“没事，我不怪你们，我当时就想到了，他们团队里有黑客，特别厉害，听说攻破了M国国防部的机密，我觉得他们的号码都是盗取的别人的号码……总之，他们太厉害了。”
“是是。然后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看没有人来救我，就只能假装和他们好，假装要加入他们‘狼人’组织，骗取他们的信任。他们很快就信任我了。第二天，他们就庆祝我入会，就一起喝酒，我就陪他们喝，丁凯和特别高兴，一直跟我说，‘我们俩赚够了钱，全天下的美女随便上’。他们喝多了，我说去外面吐一会儿，他们也没来跟着我，我就偷偷地拿了我的手机，然后偷偷地出来了，他们也没有发现，我就往前跑，往前跑，我也不知道我跑了有多远，反正跑了很长时间，终于看见了一辆车，我拦下来，说要回市区，那辆车就载我回到了市区。”
“拦车是什么地方？问司机了么？”
“没有。我当时太慌了。”
“你说回市区，司机就载你去了嫣州市市区？”
“对啊。”
“然后你就在嫣州市的汽车站，打电话给你爸你妈，让他们来接你。”
“对。当时我没钱了，一分钱都没有了。我就只有手机。再说，我也不信任别人，‘狼人’组织的人遍布全国各地，我等我妈我爸期间，一直藏起来，直到看到我家的车，才敢出来……”
吕警官轻轻地点头，看了看桌面上的录音器，然后问，“你逃跑的时候，注意到附近的环境了么？描述一下。”
“没有注意。我当时太慌了。”
“对，孩子一定是太慌了。这社会太乱了，怎么还能有这样的黑社会呢？”郭母说道，“吕警官，孩子都讲完了。”
吕警官却郑重地继续问：“当时你们到了嫣州，然后开了快一夜的车，终于到了目的地，是不是？”
“是。”
“然后你从他们那里逃出来，连跑，再搭车，到了嫣州市区，花了多久？”吕警官说到这里，补充道，“你父母说，你是昨天晚上十一点打的电话，说你已经到了嫣州了。”
“对，那就应该是那个时候了。”郭自强两只小眼睛转了转，“我当时跑得特别快，然后再搭车，好像……好像很快就到了嫣州市区了。我想，应该是当初他们让我入伙，但是怕我不入伙，或者是怕我逃出去，他们不想让我知道他们的位置，就故意开车在附近转了好几圈，其实就是在绕圈子，然后我逃跑的时候没有绕圈子，就很快回到了嫣州市区。”
“哦。”吕警官颇为认可地点点头。
这时，郭母又道：“警官，行了哈？孩子受了这么多委屈，这么类，这又说了不少，让孩子谢谢吧。好像严刑逼供一样了。”说到最后一句时，语气已然十分不满。
吕警官面不改色，不为所动，心中觉得郭自强的故事实在是有些好笑、荒唐，疑点重重不说，前后龃龉之处便不少了。
“好，让孩子歇一歇吧。然后我们去分局，继续问。”
“啊？”郭母站起来叫道，“为什么去分局继续问？”
“机关办案就是这样。程序嘛。”
“我不管你们什么程序不程序！”
“这是我们警方办案，请配合。”
“孩子都平安无事地回家了，还办个屁案子！”这时，郭父站起来吼道。
吕警官脸色一沉：“你们儿子是回家了！可是还有另外两个孩子仍然失踪！而且，郭自强所说的‘狼人’集团，是个黑社会，对社会危害性可想而知！别人我不说，你儿子刚才提到，‘狼人’集团遍布全国，花州市肯定也有吧？那么‘狼人’集团得知了你儿子逃跑，还对我们警察说了这么多，会不会派人来暗杀他？你说，你们这里安全，还是我们警察局安全？谁能有效地保护好他？”
这一席话，说得郭父和郭母哑口无言。
郭自强低了头，一声不吱，看上去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吕警官见郭家人都无话可说了，便道：“让郭自强跟我们走一趟吧。”
郭父郭母虽然不服，却也知道无法阻止，便要跟去。吕警官不反对：“可以跟去，但是你们只能在审讯外站着。”
“怎么还审讯了呢？”
“问话都在审讯室，‘审讯室’是一个房间的名字，不是审讯，是问话。”
半个小时之后，蒲杨区分局一间审讯室里，郭自强和吕警官面对面地隔桌而坐。郭父和郭母则站在观察室里旁听。按理说，郭自强年满18周岁，属于完全意义上的成年人，所以一般而言是不允许父母等无关人员旁听的。但是这样一来，郭父郭母万一撒泼大闹，场面实在不好看。
“警察叔叔，”郭自强这次主动开口，一脸无辜的样子说道，“我该说的已经都说了。”
吕警官道：“我知道，你讲得很好，不过有些事情需要再确定一下。这是例行的程序。你再讲一讲，你和丁凯和到了嫣州之后，是怎么到了他们‘狼人’的据点？”
“呃……当时是我们到了嫣州，然后一辆小面包车来接我们，丁凯和就拉着我上车了。我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问丁凯和，他们都是谁？咱们去哪里啊？丁凯和就说是朋友，大家都是在一起玩的朋友，说去的地方你一会儿就知道了，不用多问。我就没好意思往下问。然后车子就一直开一直开，我感觉出了青江省了应该！具体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
“仔细想想呢？”
“真不知道。因为车上我睡了一觉，然后天就黑了。”
“28日，你们怎么去的青江？”
“呃……那天早上我们从前进门坐的大巴车。”
“到了‘狼人’的据点里，他们是怎么劝你入伙的？”
“丁凯和就说，我们是‘狼人’集团，是黑社会，呃……专门暗杀人的，都是杀人的任务。丁凯和说，‘你加入我们，干这个赚钱特别快。我们有手枪，还有冲锋枪，手雷什么的都有，还有黑客，专门破坏网络的，在网上接活的那种。’”
“哦……”接下来，吕警官便针对郭自强之前所讲问题打乱了时间顺序，一一盘问，东一头，西一头地，听上去杂乱无章。
但是其实有迹可循，如此问的目的，正是看讲述人回忆的时候是否是凌乱的。而实际上，每个人在回忆某件事情的时候，往往会遗漏掉一些内容，第二次讲述的时候，细节会更加细化，所以回忆本身就是“凌乱”的。
而一个人的讲述丝毫不凌乱，那就表明这个“故事”他已经讲过无数遍了，很多细节都想清楚了。
而此刻郭自强所讲的，正是很多细节都已经想清楚的故事。这种“故事”，与其说是“回忆”，毋宁说是“答案”。
翻来覆去的讲述中，吕警官听到郭自强所言和第一次讲述的语句用字基本一致，个别细节略有参差，不过差别不大。
这种太一致，就意味着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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