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说出来也没什么稀奇的,就是所有人都是孤独的,父母其实不懂你,让父母去理解你的想法,简直就是奢侈,尤其是我的父母。所以‘生不如意十**,可与人言无二三’。人生啊,得有很多妥协,很多表演,拍很多马匹,说很多违心的话……总之,就是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的日子,算是没有啦!哈哈!”
许蓉蓉听来心中颇感不是滋味,眼前的少年不过十六七岁而已,这个年龄实际上正是“不懂事”的年龄,虽然卫汉强的“不懂事”和大多数普通的同龄人比起来有些过份,不过他的成长也终于相应地得到了强力的约束——网戒中心里“专治不服”的惩罚。
“那么你觉得你是在这里有收获的?”许蓉蓉问。
“是啊!”卫汉强点点头,“要不然我怎么是生活委员了呢?”
许蓉蓉点点头:“那么你觉得值吗?”
这一次,卫汉强考虑的时间很长:“值……吧……”
钟磊这边的采访对象已经换成了钱多强。这一次,由于钱多强父亲的出面,家长委员会劝阻不力,使得钱多强可以和钟磊单独在一个房间里谈话。
“看得出来,你父亲似乎也遭受了家长委员会委员们的很多白眼啊……”钟磊和钱多强坐下来时,钟磊说道。
钱多强天真地一笑,道:“没事!我爸给学校捐了十万块钱,那些家长不敢拿我怎么样!就是进十三号室,我都是最少的。不过我也很乖啊!”
“你为什么进来我知道了,可是你是怎么进来的?是告诉你要去一家戒网瘾学校,然后你就跟着来了,还是……”
“我妈强制带我过来的。”钱多强说道,“谁愿意来这里啊!”
“你妈妈是怎么跟你说的?”
“不来,就把我的书都烧了!”
“你很配合吗?”
“配合?”钱多强嘿嘿一笑,“我先下手为强,把她的衣服和鞋子,还有口红什么的,都扔浴盆里泡着啦!哈哈,她是不敢烧书的,很多书都是我爸买的,她投鼠忌器,不敢动的!”
钟磊听得一愣,暗道:“这就是自称自己很乖的孩子……”问道,“来到这里之后,你也反抗了?”
“嗯。”
“然后柳校长对你做了什么?”
“电击。”说到这两个字时,钱多强忽然看了看周围,头颈转得跟落地啄食得麻雀一般,目光中也带着七分惕然,看到没人,方才有些放心地说道,“说是治疗,就是电击。”
“是柳校长自己给你治疗的吗?”
“是啊。”
“电击,或者说治疗之前,柳校长是怎么说的?或者有没有解释?”
“就是说是治疗嘛。”钱多强顿了一顿,“其实不过就是打着治疗的旗号,说给我妈我爸听,让我顺从,让我留下。”
钱多强接着讲道,新住院的盟友,所谓“治疗”都在十三号室进行,“柳远任让老盟友们来按住新来的盟友,然后他用仪器电击这个新人,新人被电,叫是叫不出来的,我们知道那有多么难受。然后柳远任就会问,‘你爸爸妈妈为什么把你送到这里来啊?’‘不知道。’很多盟友一开始都是这么回答的。”
“当时也是这么问你的么?”
“我当时他问:‘你怎么来的?’我说,‘我不知道!求求你放开我吧!’他说,‘你真的不知道嘛?’我说,‘我是被我妈骗来的!’他就说,‘那好吧,咱们继续治疗。’”
“就继续电你?”
“是啊。不过我先是跟他理论一番,我毕竟是读书人嘛,我就跟他讲‘自由权’是宪法赋予每个公民的权力,他就说你年纪这么小没有自由,必须听爸爸妈妈的。我就跟他讲M国的人权宣言是怎么说的,人人生而平等,就算是父母,说的话不对,也不应该听……”
钟磊听了,心中暗暗好笑,钱多强虽然是书生气,性格倔强,而且有些死板,但能够看出他心中主意很正,爱认死理。
“接下来,”钱多强继续说道,“柳远任知道他根本辩论不过我,就直接打断我的话,给我电,我立刻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一次电了多长时间?”
“当时大脑一懵,也不知道多长时间,估计很短,就是电流啪的一过,”钱多强做出一个从太阳穴到额头的手势,“大概两秒钟吧。”
“两秒钟?强度怎么样?”
“对,你当时躺在床上,可能觉得时间挺长,觉得怎么着也有四五秒钟,事实上就一两秒钟的事情。强度的话,我感觉……肯定比上一次强度强啊,你想啊,要是不强的话,他怎么屈服我?”
“接下来他又问什么了?”
“‘知道你为什么进来这里吗?’他问。”钱多强抹了抹额头,“这个时候,我就忽然想起来刚一进来的时候,一个叫卫汉强的哥哥偷偷告诉我,一会儿电击你的时候,你就招认自己是上网打游戏进来的,千万别硬挺着,要不然受罪!于是我招了:‘因为我上网打游戏!’心中说,‘才不是呢!’”
“那有效果吗?”
“其实我根本就不是因为上网打游戏进来的啊!不过那个卫汉强哥哥……”
“卫汉强是什么人?”
“生活委员,也是这里的盟友。”
“哦,请继续说。”钟磊心想一会儿去找这个卫汉强聊聊,当然后来得知许蓉蓉已经和他聊过了。
“卫汉强哥哥以为我是因为喜欢玩游戏进来的,所以就让我这么说,而显然,柳远任也是这么认为的,就问我,‘玩游戏对吗?’我自然要说‘不对’啦。他就说,‘你不对,你爸爸妈妈把你送到这里来,你觉得错了吗?你妈骗你这一次,你骗了你妈多少次啊?你觉得委屈吗?你还抱怨父母?’到这时候,我就知道,我说话得小心点了,赶紧说,‘不抱怨,不委屈了。’‘那能不能很好配合治疗呢?’‘行。’”
“那你这是……威逼利诱吗?”
“应该是‘电逼亲骗’!”钱多强不愧是读书的,自己创造出了一个新词。
“那你是因为恐惧才顺从的?”
“对。”
“你是顽抗了一次还是两次?”
“两次。要是之前没有卫汉强哥哥提醒我,说不定我就顽抗下去,受尽折磨,多亏了我听了提醒了,我那时候就不到十分钟就招了,柳远任就让我下来了。后来我帮着按别人,有的盟友真是油盐不进,不懂得变通,结果被断断续续地电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招了,这是何苦!”
“被电了一个小时?”
“嗯。然后,柳远任就会问你:‘这是惩罚啊,还是治疗啊?’我当时脑子懵懵的,一糊涂,就说‘惩罚’。因为既然‘做错了事情’,当然要‘惩罚’嘛!结果我就又被电了。然后再问:‘还是惩罚吗?’那我还能说什么,只能说‘治疗’呗!”
钟磊感到一阵齿冷:“那么你见过最长的,就是被电击的时间最长,是否有依然不愿意屈服的呢?”
“基本不存在。这一点,柳远任自己跟我们讲过的。”
“哦?他怎么说的?”
“就是说,对付这样驴一样的孩子,要反复的教导,循循善诱。”
“循循善诱?”
“就是一遍又一遍地电呗!你要知道,那渣滓洞里的革命英雄都能屈服,我们这几个小孩子哪能像人家又那么坚定的意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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