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前来玉山街的民众越来越多,警察们很快就察觉到他们才是被包围的对象,于是只能前队做后队,在数千民众合唱的雄壮歌声中,向政府大院撤退。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
从某种程度上说,在经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斗争”之后,玉山街重新回到了“人民”手中,或者说,被“解放”了。
在街道两旁的某栋建筑窗口前,许向恒的一个马仔用两台手机记录着刚才的“盛况”,并将视频传到了玉山酒店的许向恒那里。而后,这些视频将被许向恒简单地编辑后,传到境外。
玉山镇人民的抗议声浪在玉山镇以外悄无声息。不愿意惹麻烦的网络各大平台从昨天起就一直在忙着删除相关视频、文字、图片,只不过挂一漏万,消息仍旧小范围地泄露出去。
下午,从花州市赶过来的另外一大批警察进入玉山镇,随着警力的增援,不过是赤手空拳、乌合之众的民众们开始被驱散。
与此同时,警方和民众都在各个路口设立路障,民众将私家车、公交车横在街头,阻拦警车前进,而警察则在玉山街的各个交叉口设路障封锁道路。有住在附近的居民只能在绕路回家,有民众聚集在路障之外,隔着路障的栏杆,举着条幅,高喊口号,继续抗议,或许是没有暴力举动,并且没有冲破路障的意图,并没有警方制止。
一架架无人机从空中飞起,是镇上的无人机玩家们在角落里操作,从无人机上传回的视频上可以看到,大批警察在镇政府周边集合,而民众则围着警察们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不过在远处一辆辆载满警察的特警大巴车在向玉山街前进,却被民众的路障拦在外围。
“他是便衣!”在某条街道上,一个中年大妈指着一个穿普通T恤的男人喊,“都打他!狗腿子!”那男人抱头狂奔,本来究竟是不是便衣谁也确定不了,但是男子如此狂奔,不是便衣,也是人人喊打的小偷了。
医院里,许向恒的另一个马仔站在医院门口,用手机拍下每一个进入医院在冲突中受伤、头破血流的民众画面。
华夏时间下午三时,欧洲人正沐浴在上午的阳光中,通过社交媒体、电视媒体,他们看到华夏某地发生的这场抗议。
在他们那里,民众发起一起抗议并不鲜见,所以当看到画面中警察暴击抗议民众的场面时,可想而知会在新闻下方如何评论了。
而最早评论这些新闻的,正是活跃在亚洲新闻,尤其是华夏新闻板块的职业评论员,或者应该称呼水军的账号。当然,他们的评论也获得了最高的点赞。
于是,当华夏国内会使用翻墙应用程序的网友们浏览到这些信息时,再将之搬运回华夏,新闻出口转内销,只是在不遗余力地删帖之下,消息仍然不为大多数外人知晓。距离玉山镇不过数十公里的花州市,大多数市民们仍然过着自己的生活,对玉山镇的混乱情况一无所知。
由于职业的关系,钟磊他们在这样的信息面前,不属于大多数人。
“这样的消息,是一点都不能报的!”陆震起道,“谁报谁死。”
其实不用陆震起说,钟磊和许蓉蓉也明白,**非同小可,那可是上面的严令,真的是老虎的胡须,谁碰谁死。
“这样的事情,要怪只能怪政府,”刘跃辰嚼着零食道,“谁让他们事先不和老百姓打招呼的?”
“应该怨政府只是一方面,其实应该怨我们。”钟磊道。
“为什么怨我们?”许蓉蓉无辜地道,“我怎么这么无辜呢?”
“因为解释为什么要建垃圾焚烧厂,我们媒体责无旁贷,尤其是我们还是‘喉舌’,可是媒体做了什么?”
“不不不……”许蓉蓉连连摇头,“别,别怪我们,上头没有指示,谁敢乱说话?”
“就是啊!”刘跃辰轻轻地拍桌子,“谁知道他们要建垃圾焚烧厂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叫我们说什么?”
“这事可疑,”陆震起沉吟道,“背后八成有推手在推,煽动民众造反。”
“政府活该!”刘跃辰低声说,“将解释权拱手让人,迟迟不回应民众呼吁,不是活该是什么?”
“铃铃铃……”是热线手机响起。
刘跃辰接起来:“喂,您好,这里是前……哦哦……我们……嗯……不会……”刘跃辰说到这里就住嘴了,接下来,钟磊他们就听见手机话筒里传出对方的大声咒骂,具体字眼听不清楚,但是语气和情绪却清楚地传了出来。
不久,刘跃辰挂了电话。
“谁啊?”许蓉蓉问道。
刘跃辰叹口气:“一个玉山镇的。打电话骂我们,玉山镇都这样了,你们‘前线’人呢?然后骂我们不是‘前线’……”
“那是什么?”陆震起道。
“前列腺。”
四人的嘴巴一咧,像是要笑,却都是笑不出来。
当天黄昏时分,玉山镇民众一来天色已晚,大家要回家吃饭,二来在警方的强力驱逐下,大家纷纷扭头回家。街道上冷冷清清,往常的大排档由于害怕聚集人群而被强制关门,路面上盒饭、水平、传单、条幅到处都是,有一辆汽车被点燃了,其实原本就是废弃的车子,两辆消防车将火焰扑灭。这里的抗议游街和国外不同的是,民众们并没有拿酒瓶子塞上布条,然后点燃布条攻击警察,也没有动用木棍、刀具、石头等等,总之就没有成组织的攻击行为,显然游街行为是民众自发,所以组织散乱,也并打算真的豁出命跟政府拼命。
毕竟,在“闷声发大财”这条国训的指导下,大家还是知道“有话好好说”和“没事偷着乐”的。这三条连同“看破不说破”,成为华夏国民的四大处世准则。
只是有一些年轻人,浑身带着一点就着的酒精脾气,可不这么想。
与夜晚玉山镇冷清的街道相比,玉山镇民众的手机——尤其是微信应用上——可是热火朝天,几乎每个人都被至少拉进了一个“保卫家园”的群中,素不相识的人们在群里变得异常活跃,白天所拍摄的视频、图片、语音在各个群里疯传,很多视频被制作成了表情动图,其中以讽刺警察形象的最受欢迎,被转发得铺天盖地。
“你看过这个没有?”“看过来,***给我发了,***刚给我发。”
“今天大家干得漂亮!”
“现在网上什么消息都没有。”“肯定的,都被封锁了。”
“我家的WiFi刚才忽然断了!然后就连接不上了,只能用流量,你们也是吗?”
“我靠!我家的网也断了!多亏手机没有断!”
“妈的!政府在封锁我们玉山镇的网络!”“移动流量没有掐断。”“移动流量他们不敢掐算吧?”“不一定!”
辛劳节俭的玉山镇百姓们做任何事情都需要计算成本,比如用自家的WiFi传播和接收图片、视频,不用心疼流量,所以想怎么转发就怎么转发,想发多少就发多少,而一旦网络被切断,民众不得不使用手机流量的时候,每一次转发都耗费流量,就算是每个人定了大流量的套餐,可以随心所欲地转发文件,然而接收文件的对方可未必订购了大流量的套餐,若是心疼自己的银子,便不会接收了。如此,信息的传播必然受到极大影响。
十分钟之后,玉山镇民众的交流便不在如之前那么活跃了,大家纷纷表示自己家的宽带已经断线,向宽带运营商打电话,无人接听。
此刻,在玉山酒店门口,许向恒和两个马仔拎着电脑包等行李,从酒店里走出,坐进车子。他们已经退房,并不会再住进这里。至于原因,在许向恒走后不出十分钟,四辆警车便开到了玉山酒店前,一伙警察蜂拥而进酒店,开始排查所有登记房客。
许向恒坐在副驾驶,一个马仔抱着仍然工作中的笔记本电脑坐在后排,另一名马仔开车,扬长而去。
玉山镇的无线网络中,人们议论仍在继续。
“知道什么是信息孤岛吗?就是我们玉山镇政府将我们联系外界的信息中断,我们的信息传不到外面,外面看不见我们,我们也看不见外面,我们就成了信息孤岛!”
“听起来和CX一样嘛!”
“就是!就是CX了!你想想,我们的信息传不出去,他们想怎么对付我们就怎么对付我们啊!”
“想杀光我们也是没有问题的吧?”
“反正形成信息孤岛的时间里,玉山镇就任由他们为所欲为了!”发送这句话,以及上面解释什么是“信息孤岛”的人,此刻正坐在许向恒所在车辆的后面,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上是模拟手机运行的软件,上面已经登陆了五十多个手机账户,每一个账户都加入了少则十几个,多则二十几个微信群,他正在将类似的消息复制粘贴到这些模拟软件中的每一个账户的每一个微信群里。
当微信群中的人们又讨论了几分钟之后,他便将这一条信息先后发送到所有微信群中——
“如果政府要把基站破坏了怎么办?那样的话,我们就无法交流了!从他们破坏宽带的行为上看,基站他们应该正在破坏中。”
其实,就算是他不发,也已经有很多人考虑到了这一点:如果手机流量都被中断了,那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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