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阿嚏!”那女人也打了两个喷嚏,停了下来。
钟磊听了女人打喷嚏的声音,便知道不是许蓉蓉,他脸上一紧,抹了抹泪水,睁开眼睛:“婷婷姐?”
路婷婷的手犹自握着他的手臂,又咳嗽了几声,向他狠狠地瞪了一眼:“不是让你们呆在旅店吗?就是不老实是不是?”
含霜粉面上是满满的担心,一缕明媚的阳光照耀在路婷婷略显憔悴的玉颜上,钟磊忽然心中一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之是神使鬼差,他猛地向路婷婷扑过去,一只手搂住她的纤腰,然后也不管自己的脸上是不是涕泪横流的狼狈,就将嘴唇压在路婷婷干涸的嘴唇上。
那一刻,时间凝滞了一秒钟。或者说,是时空多出来一秒钟给了他们。
“钟磊!”
是刘跃辰的声音。
钟磊和路婷婷旋即分开。实际上两人的嘴唇碰在一起也就一秒钟。
钟磊和路婷婷神色惶乱,向声音来处瞧去,却见刘跃辰同样满脸涕泪,正东张西望着,寻找着钟磊的身影:“钟磊!咳咳!钟磊!阿嚏!”
钟磊和路婷婷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心头略松,看来刚才刘跃辰只是在寻找他,并不是看见了那一幕。
“刘跃辰,这儿呢!咳咳咳……”钟磊向刘跃辰招呼道。
刘跃辰看见钟磊,赶忙跑来:“没事吧?”
钟磊摇摇头:“就是吸了不少催泪瓦斯。”
“我也是。阿嚏!”刘跃辰一脸的懊恼,“不过,我身上的设备算是被消防员给冲毁了!”
钟磊听了一惊,“哎呀”了一声,连忙掏出手机——果然,手机上也都是水,不过一按,屏幕亮了,仍然可以正常工作,“幸亏是七级防水的,要不然就毁了!”
“可是我身上的完蛋了!”刘跃辰指的是微型摄像头。
钟磊摇摇头,示意他也无可奈何,能把手机保住已经不错了。这时,钟磊向旁边看了一眼,路婷婷已经不在了,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想到路婷婷时,钟磊的脸一红,心中责备自己:“我刚才是他妈的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你怎么了?”刘跃辰看见钟磊脸色异样,不禁问道。
钟磊道:“没什么。你还哪里受伤了?”
刘跃辰道:“我没什么事,就是擦伤了,吸了催泪瓦斯之后,摔了一跤。”
这很正常,吸入了这么多催泪瓦斯,浑身无力是正常现象,像钟磊那样勉强站住的才是少数。
钟磊和刘跃辰向四周看去,此刻他们已经在和玉山街相交的一条小巷里,路边都是无力呻吟的镇民,再来到玉山街上,原本人山人海的人群依然被警方驱散得七零八落,街道上一片狼藉,有人倒在地上,有人似乎正在做人工呼吸,有白大褂在伤者间来来去去;路面上鞋子、眼镜、帽子、袜子、条幅、衣服等等比比皆是,甚至还有一个带血的卫生巾……
而警方中也有伤员,几个警棍、盾牌还有头盔也掉在地上,主人多半就是正在被白大褂抬上担架的警察了。一柄菜刀插在路旁的一颗树上,触目惊心,不过钟磊看到刀上没有血迹。
远处,防暴警察似乎在和民众们对抗,只不过没有再用催泪瓦斯,而是来了两辆消防车,警方正用水柱驱赶人群,喧哗声时高时低地传过来。
“这个也是!又抓到一个!”从一条巷子里,几个警察好像老鹰拎着小鸡一样地拎着一个流着鼻血的警察走了出来,那被控制的“警察”双手已经被铐住了,神情委顿不堪,脸上除了鼻血,还是青肿。
“这是……天啊。”刘跃辰想起来了,“真的就是假警察在挑事!”
这时候,旁边的民众们恢复了力气,然后指着盯守的警察破口大骂,有的又哭又闹,说自己心脏病犯了,有很重的后果,有的掏出手机,相互交流:“这个孕妇,被打了,听说孩子都被打下来了!”“真假?”“有视频在。”“我看看。”“没看到孩子被打下来啊……”“听说是送去医院之后,孩子没有的。”“这里有孩子被打了,你看看照片,孩子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应该是个初中生。”“我这里还有人拍到了老人吐白沫的!”“你们一帮走狗!把咱们老百姓往死打,你妈你爸以后也被警察打死!”“……”
钟磊和刘跃辰走到一个人身边,在这个人手机上,正播放着微信里流传的孕妇被打的画面——
一群警察围着一个人大肚子的女人,女人尖叫着,这群警察却对孕妇毫不留情,警棍动作幅度极大,朝着孕妇肚子一通猛打,几下之后孕妇就一动不动了,这时警察们方才罢休,其中一个警察扭头看到了视频拍摄者,指着镜头呵斥:“拍个(几罢),给我过来!”
镜头一晃,视频结束。
那人见钟磊和刘跃辰凑过来看,不以为意,道:“据说拍视频也被打进医院里了。妈的,我们玉山镇人民得拿起武器来了!要不然还给政府做奴隶呢!”
钟磊和刘跃辰都看到那人手机上的微信群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竟然是在讨论如何可以获得砍刀棍棒。
这时,那人又点开一张图片,只是图片加载失败,他重新**,还是加载失败。
钟磊再一抬头看看别人,直接很多人都皱着眉头,举起手机,似乎是在寻找信号。
“咦?手机没有信号了!”“我也是!”“一点都搜不到了!”“妈的!昨天断网,今天断了信号!”“这是准备要大清洗啊!”
人们议论纷纷,脸上都是不满的怒容。
钟磊和刘跃辰也都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没有信号了。两人对视一眼,暗暗叫苦。玉山镇至此彻底沦为信息孤岛了。
“刚才那些打孕妇的警察,一看就是假警察。”钟磊道,“因为胸口上看不到执法记录仪和警用对讲机。你再看看周围的警察,都有这些东西。”
刘跃辰道:“但也不能完全否定,万一就是真警察打急眼了呢?”
钟磊道:“总之,现在玉山镇政府也肯定知道了有人在背后搞鬼,于是彻底掐断了网络。然后慢慢收拾整座城镇。”
这样的确可以逐步稳定下来,只是对于本来就沸腾的民怨,却不仅于事无补,而且还火上浇油——手机信号中断,想联系家人的联系不上,民众会把怒火更加对准政府。
钟磊摇摇头,看着不远处依然严加戒备的镇政府,叹口气,道:“这是哪一门子的维稳?”
说着,站起来,向镇镇府走去。
刘跃辰大惊,叫道:“你要干嘛?”
“去做该做的事情啊。”
“你别胡来啊!”
“我也不想胡来啊!要是信号没有掐断,我就可以在这里发了,可是如今……只能去找政府了。”
“你要发什么?别告诉我是哪些视频?发给谁?为啥刚才不给路婷婷看?”刘跃辰说到这里,猛地住嘴。
钟磊也是身形猛地一顿,心中好像被重重地打了一锤!
“刚才为什么不给路婷婷看”,这句话似乎意味着——刘跃辰看到了那一幕!那钟磊情不自禁地吻上路婷婷的那一幕!
钟磊心中颤抖了一下,看向刘跃辰,目光中有些空洞,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刘跃辰避开了他的目光:“我听你的意思就是……呃……这个……好像是要告诉给玉山镇政府是吧?”
钟磊很快回过神来。他明白刘跃辰根本就不想提起这茬!至少是现在不想提起,那么自己也难开口,再者,说出来就意味着很多东西,很可能会越描越黑。“我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嘿嘿,把人家当傻子么?
“对。”钟磊点点头,“关键时刻,还是去政府才行。”
向镇政府走了几步,很快就有盯人的警察冲了过来:“你们俩干什么的?”
钟磊和刘跃辰对警察道:“我们有一些消息,需要告知镇政府的领导。”
那警察对他们上下打量着,傲慢而警惕地道:“有一些消息?想要见我们领导?”
那意思就是根本不信钟磊的话。
钟磊掏出手机,调出在手机上剪辑的视频。那警察看到钟磊掏出手机,就说道:“好哇,你要是能叫到政府里边的人就行,否则谁也不让进。”
钟磊播放视频,同时说道:“相信这个东西,你们镇领导会很愿意看一眼的。”
那警察狐疑地看去,看了不到一分钟,钟磊就把视频关掉。
“怎么样?还想看吗?”
“这是……”
“不错。他们就是昨夜里策划今天这起暴乱的人,只不过他们今天早上被抓了,并没有到场。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昨天夜里和他们一样打算今天发动暴乱的团伙还有一些,不仅仅是他们一个。最重要的是,就算是今天早上,警察将这些人抓获,但是由于没有明确的和直接的证据,比如这段视频,可以向老百姓证明他们其实是被骗了。”
钟磊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请你转达一下你们领导好吗?”
那警察将钟磊和刘跃辰打量了一下,咂了咂嘴,“你们是……”
刘跃辰道:“我们是花洲电视台的,这段视频就是我拍的。”
听说是电视台的,那警察脸上勃然变色。按理说,除了驻扎本地的国家级媒体记者之外,其他任何媒体记者都会被封锁在玉山镇之外,根本就不能来到玉山镇。
不管怎么样,那警察知道,对于眼前这两个年轻人的要求,如何回应已经超出了他的权限,他只能上报。
一层层的上报之后,过去了十分钟,钟磊和刘跃辰终于如愿以偿地进了玉山镇政府的大门。
在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人请进了一间昏暗无光的办公室之类的房间后,一个理着整齐的平头,双眼精光四射的人走了进来,看年纪大约四十来岁,阴沉着脸,低沉着声音开口道:“你们俩的记者证呢?”
钟磊和刘跃辰都是一愣,对视一眼,旋即明白自己被请进了政府办公室,绝不是因为他们手上的视频,而是——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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