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樱桃来找林谨容回话:“二爷出去后先找了长寿,接着去了三房那边,在三太太房里呆了约有大半个时辰,又去了前头去寻范大管事。这会儿正和范大管事喝酒呢,伴同的还有几个外院行走的管事。”林谨容略微一沉吟,道:“拿了钱,让厨房备一桌好菜,再提两坛子好酒送去。”
樱桃小声道:“(奶nǎi)(奶nǎi),这不是告诉厨房那边了么?”范褒请陆缄吃饭喝酒,那自然会有其他法子,不见得就会通过大厨房。现在林谨容让厨房做菜,等于是告诉二房陆缄在和外院的管事们一起吃喝拉关系呢,那不是拿针戳二房的眼么?就算是现在这般退让,二房也是不消停,若是上了明面,岂不是更恨了?
林谨容不由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好孩子,也会想事儿了。可你想想,你能打听到的事(情qing),别人会不知道?既然二爷在和管事们吃饭,我们这边当然也要表示,可不能装作不知道,咱们就是知道的,也不想掩藏,光明正大的呢,掩掩藏藏的反倒像是做贼似的。
”陆缄既然有行动,她当然要高调配合。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该怎么做又是一回事。
樱桃有些不好意思:“(奶nǎi)(奶nǎi),是奴婢犯蠢了,奴婢这就去。”于是和豆儿一道,从荔枝那里拿了钱自往厨房去了。
林谨容便不再等陆缄,自行收拾妥当,上了chuáng,mimi糊糊间听得珠帘声响,有人轻轻走了进来,停在帐前不动。以为是樱桃来回话,便闭着眼睛道:“是樱桃么?酒菜都送过去了?”
那人过了一会儿才回道:“送过去了。”却是陆缄的声音。
紧接着一股淡淡的酒味儿夹杂着(热rè)气迎面而来,林谨容立时清醒过来,才睁开眼就对上陆缄的脸。陆缄撑着两臂俯在她上方看着她,目若点漆,脸颊微红,chun角微翘,艳如桃huā。
林谨容忙往旁边让了让:“你怎么就回来了?我还以为得下半夜呢。”陆缄收回手臂,蹬了鞋子挨着她半躺下来:“适可而止。他们不能和我比,明早还要当值的,喝多了误事不好。”林谨容侧着头试探地道:“有几个人陪你吃酒?是趁着二叔父不在家吧?”
“人也不多,就三四个。”陆缄皱着眉头道:“这家里还是祖父说了算,只要祖父活着就没人动得了范褒。至于将来”说到这里,他又不说了。
正常(情qing)况下,林谨容也没指望他会滔滔不绝地说个不休,便准备起(身shēn):“我给你备水。”陆缄轻轻按住她的肩头:“不必了,我自己来。”于是起(身shēn)往外,让人送了(热rè)水进来自往屏风后头去盥洗不提。
林谨容睁眼看着帐顶,听到屏风后头的水声,由来一阵烦闷。
陆缄出来,见林谨容已经合上了眼,便把灯灭了轻轻在她(身shēn)边躺下。良久,他试探着将手伸进她的被子里去寻她的手,林谨容这次不打算配合他,才刚挨着就甩开了。
陆缄也不吱声,停了片刻,便又去找她的手握住了就不放开,紧紧拽着往他被子里拉。林谨容没好气地道:“你现在高兴了?可我不高兴。”陆缄索xing掀开她的被子往里钻。林谨容看不清他的神sè,只将被子拉下裹紧了道:“别以为我给你敬了酒,又喝了你的酒就算完了。”陆缄停下动作,沉默许久方道:“你只给我写过一封信。”
林谨容淡淡地道:“你还只回过我信呢。再说,就算是写了也只怕随时就掉了罢?”一句话刺得陆缄立时安静下来。林谨容等了片刻,不见他有动静,便不去管他,闭上眼睡觉。已经快要睡着了,忽然听得他又闷闷地道:“你不是已经把衣服剪了么?”
林谨容懒得理睬他,舒舒服服地睡过去。他自己的亲娘干的好事蠢事,要为难要纠结也是他自己的事(情qing),反正她全无负担。
陆缄等了片刻,不见她回答,探(身shēn)去瞧,人早就睡着了,只好又轻轻躺回去,睁着眼睛辗转到半夜时分方才沉沉睡去。
天sè微明,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林谨容准时醒过来,刚动了动,陆缄就跟着睁开了眼。二人目光相对,陆缄下意识地就对她绽开一个笑脸,低声道:“醒了?”
“醒了。”林谨容也回了他一个笑,眼角瞟到他的(身shēn)形动了动,似有迹象朝她靠过来,便大声道:“荔枝,(热rè)水送来没有?”
尽职尽责的荔枝立即就在外间道:“(奶nǎi)(奶nǎi),送来了,您这就要起(身shēn)了么“起了。”林谨容跟着坐起来,轻快地穿衣下chuáng:“二爷是要再睡一会儿,还是要起(身shēn)?对了,忘了和你说件事,母亲把芳竹给我了,她特别勤快能干,每天很早就来。”陆缄怏怏地坐起来,漫不经心地顺着她的话头道:“昨(日ri)我怎不见她?”林谨容将灯点亮,回头一笑:“我让她去看着我的茶肆呢。我那个茶肆这几(日ri)正是最忙的时候,三哥忙不过来,我便让她偶尔去看看,另外给她加工钱。母亲说得没错啊,果然是真能干,又细心,里里外外都能扛下来。”
林玉珍给的仆fu,不在内院守着她,倒给她支使得团团转,还真得重用。陆缄看着林谨容欢快的眉眼,拿不准她是真的觉得芳竹好,还是口是心非:“芳竹是ting能干的。什么时候我去看看你那茶肆?”林谨容道:“我正有此意。
开张之前,少不得要你出面请你的同窗好友过去玩耍,挑挑毛病,如果大家都说好,那便好了如果不好,就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说完了才又问:“不知你可有空?”陆缄毫不犹豫地点头:“好。你到时候提前说,娄写了帖子去请人。我下午就先去替你看看吧。”
“对,你当年在江南住了那么久,想来也没少去这种茶肆。记得看仔细一点,细致一点别让我的钱打了水漂。”现成的劳动力林谨容自然不会拒绝,于是欢欢喜喜地拧了帕子递给他,帮他梳了头,仿佛全然忘了昨夜的事(情qing)。
陆缄默然打量了她一回,低声道:“知道了。”
待到陆缄去了听雪阁读书,荔枝方小声问林谨容:“(奶nǎi)(奶nǎi),二爷没和你说昨晚的事儿?”比如说事(情qing)的经过是怎样的,查出来没有,以后会怎样等等。
林谨容笑:“他亲娘做的好事,他有脸说?”就算是不说她也大概能猜着应是长寿托了人来传信,口信是送到了,但是被二房截了,然后有意识地告诉涂氏,甚至都不用怎么说,涂氏就自动上前干好事儿去了。陆缄怎会和她承认涂氏如此聪明?陆缄后来的举止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谨容在去宋氏院子的半途中遇到了涂氏和惠嬷嬷。涂氏脸sè寡白两只眼睛又红又肿,精神萎靡不振,看见她过来,就站住了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桂圆左右一打量四周无人,便有些胆怯,由不得小声道:“(奶nǎi)(奶nǎi),三太太这是怎么了?”林谨容不吱声,只看了樱桃一眼。樱桃会意,点了点头自往一旁去了。
林谨容这才笑着迎了上去给涂氏见礼:“三婶娘,您起这么早?”
涂氏并不说话,只直勾勾地看着她林谨容隔近了才看清楚,涂氏不单眼泡是肿的眼睛里也满是血丝,嘴chun发干,看着一副可怜相。
“三婶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身shēn)子不舒坦?”林谨容便往后头退了一步,笑看着惠嬷嬷道:“嬷嬷,三婶娘若是不舒服,还是不要站在这里吹冷风了,回去请大夫罢?病得药治,拖着可不好。”
惠嬷嬷有些紧张地紧紧拽着涂氏的袖子,赔笑道:“是,二(奶nǎi)(奶nǎi),三太太有些不舒服,昨夜一夜没睡好呢。”
“我还有事,就先去了。”林谨容便点点头,越过涂氏往里走。
“二(奶nǎi)(奶nǎi)!”涂氏在她即将错(身shēn)而过的时候,压低声音喊了一声。
林谨容走了好几步才停下来,与涂氏保持一定的距离,笑吟吟地道:“婶娘有什么吩咐?”
涂氏的眼泪倾泻而出:“我们中间是否有什么误会?”
林谨容有些想发笑,做了疑huo的样子道:“没有啊,三婶娘何故说这个话?”
涂氏捂着脸哭得伤心:“你可是和二郎说了什么?二郎一回家就冲我发火,叫我以后再也不要给他送东西,不要再管他。我这心里真是难受,对他好也是错,下次我要送东西的时候,一定会和你先说过的………”
可劲儿地折腾罢,林谨容冷下脸来:“三婶娘,您有什么可以让我和二爷说的?我也很冤枉呢,二爷也是一回家就冲着我发火。我都还想去找人问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是否也是三婶娘和二爷说了我什么呀?”涂氏还未开口,惠嬷嬷就忙道:“(奶nǎi)(奶nǎi)误会了,三太太怎会和二爷说您什么?”
林谨容冷冷一笑:“是呢,婶娘没必要和二爷说我什么,我也必要和二爷说您什么。归根究底,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闹来闹去不过是让人看笑话而已,我是无所谓,为难的是二爷。”也不管涂氏怎么说,自领了桂圆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