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假期没过完,嵇明雨就打算回泽芜。
明清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最近沉迷让他相亲。嵇明雨躲不过只好借口工作要先回了泽芜。
“工作重要,找对象不也一样重要,成家立业,得先成家吧。”明清一边给他收拾衣服一边唠叨,“张阿姨家女儿就住隔壁小区,见见再走,差这半天吗?”
“又不认识,多尴尬,”嵇明雨揉了揉耳朵,嘟囔:“再说了不是跟你说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见了不就认...”明清的话被嵇明雨后半句给截断,她停下手里的事儿回头瞧着正在往行李箱里装衣服的嵇明雨,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忽然问:“有多喜欢?”
嵇明雨一愣,回头对上他妈的眸光。不似以往地八卦,明清眼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很喜欢。”他答。
“那他也很喜欢你?”明清又问。
“那当然,你儿子我这么帅怎么会不喜欢我。”嵇明雨笑,坐到明清身边,“所以你就别再给我介绍对象,不然多尴尬。”
明清静静地望着他,默两秒叹了口气儿,再抬眼就换了表情,瞪他一眼同时也将手里的衣服丢在他脸上,“你自己收拾,我懒得管你。”
嵇明雨:……?
他苦笑摇摇头,自己开始收拾衣服。
决定先回泽芜的时候就跟傅时安说了,也给他发了车次。傅时安问他为什么不在家多待两天,嵇明雨没说是因为在家被逼着相亲,斟酌了两秒只是回了个“想你”。
他这两个字短小简洁,那边的傅时安也坐不住,买了同一天的车次回了泽芜。
所以嵇明雨一出高铁站就看到傅时安站在熙熙攘攘地人群之外。
他朝着傅时安挥手,然后推着箱子快步走过去,傅时安看见他,没什么表情地脸上十分矜持地露了笑容,映得那满树细碎金桂都失了颜色。
入了秋之后的泽芜,气温降了许多。傅时安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秋风吹乱了他额前的头发,也吹得嵇明雨心里微痒,一想到这么好看个人喜欢他,现在是他对象他心里就像灌了蜜,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你怎么来的?”嵇明雨问。
傅时安伸手要去拿他的箱子,嵇明雨没让,“干嘛,我自己来。”
“坐公交。”
泽芜市旅游城市,国庆假期人流量非常高,嵇明雨回程的车票还是改的站票才改签成功。公交车也是人挤人的乌泱泱一片,嵇明雨和傅时安排队的时候正好被一群学生包围,似乎是哪个学校在做社团活动。
两个大高个被挤在公交车里,嵇明雨记得傅时安不喜欢和旁人有身体触碰,所以一直下意识地将傅时安挡在身后,挤着挤着他俩就被挤到了车门旁的狭小空间,嵇明雨面对着他隔开了傅时安和喧闹的学生们。
公交车摇摇晃晃,嵇明雨没一会儿就开始头晕,胃里也隐隐传来不适。
“我应该开车来的。”傅时安看着嵇明雨紧皱的眉也知道他现在不好受。
“开车不也堵,反正没多远。”嵇明雨说。
傅时安转头朝着靠窗坐着的一位女学生说:“你好,可以麻烦你帮忙开一下窗吗?”
那女学生原本低头玩手机,嵇明雨瞥见她的游戏页面在傅时安说完话之后迅速变灰了,女学生皱着眉抬头看见傅时安的瞬间当即就松开。
““好,好……”然后头都没转眼睛盯着傅时安伸手打开了窗,柔声问:“这样可以么?”
“可以。”傅时安对她点头说:“谢谢。”
嵇明雨瞧见那小姑娘肉眼可见的脸红了。
微凉的风吹了进来,带着清冷的桂花香味,掩去了公交车里特有的气味,嵇明雨好受了一些。
突然司机紧急刹车,嵇明雨撑着手稳住身形,垂眼就看到傅时安伸手挡住了那小姑娘因为惯性脑袋与钢管扶手的亲密接触。
“没撞疼你吧。”小姑娘猛地抬头,看着傅时安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傅时安收回手,朝她和善地笑,“没事。”
嵇明雨抬眼看向傅时安,他知道方才傅时安的手明明是握着他的行李箱的,那小姑娘显然也是意识到傅时安是特地伸手替她挡了一下,于是原本就番茄化的脸更红了,声音也更低柔,“谢谢你。”
车辆再次启动,车厢的人都在晃荡中推搡。嵇明雨被推地猛地往前,与傅时安的距离骤然拉近。傅时安被他撞得抵着车门,嵇明雨眼疾手快地伸手挡住他即将磕到车门的后脑。傅时安便被他的手肘圈住,遮住了视线,只能看到嵇明雨微微眯垂的眼睫。
也不知有意无意他的手肘正好挡住了旁边那小姑娘红着脸时不时抬眼偷看的视线。
车辆再次稳定之后嵇明雨也没移开,手心是傅时安蓬松的头发,带着头皮的温度戳的他手心痒。冷风的桂花香里多了些属于傅时安的味道,嵇明雨抬眼笑一声,在傅时安耳边轻声说:“别在四处散发魅力了,你是有主的了。”
傅时安没说话,稍稍移开后脑。
嵇明雨瞧见他耳垂逐渐泛出绯色,无声地勾起了嘴角,然后才收回手,没过一会儿忽然感觉到垂在身侧手背被轻轻地蹭了一下,听见傅时安低声问他:“疼么?”
垂下眼嵇明雨就看到自己手背上一小片红痕,其实不疼,但他坏心思地“嗯”了一声,继而又伸手捏住了傅时安的撤回的食指,稍稍用了一下力,说:“大概这么疼。”
这点感觉说是疼痛都算是抬举了,微微的酥麻从指间很快就消失,傅时安知道嵇明雨是故意的,于是他噎了一句说:“可真够疼的。”
嵇明雨笑。
公交车还在继续上人,两人的距离再次被压缩,嵇明雨索性就这么贴着傅时安,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手也一直没松开。
公交车走走停停他头晕得厉害,虽然很想靠在傅时安身上,但他没有。傅时安看了他一眼忽然抬起另一只手握住车顶上的吊环,这样嵇明雨的脑袋正好可以靠在他手臂上。
到站之后,车门打开,两人下了车,嵇明雨深呼一口气儿,脑袋里的晕眩好多了。瞥见傅时安手背上红了一片,他伸手拉住,学着他拇指很轻地蹭了蹭,问“疼不疼?”
公交车站人来人往,在车上两人亲密举止还好,有拥挤作为遮掩,但在大马路上两个男人这样手拉手还是有些奇怪,所以傅时安有些不自然,收回手生硬地说了句“不疼。”
嵇明雨无奈地看他,“回去用冰块敷一下,不然要肿。”
“好。”傅时安说。
。
刚刚确定恋爱关系的两个人相处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嵇明雨享受这种自在的相处。早晨一起上班,晚上一块下班,偶尔出去吃一顿晚餐,休息的时候就窝在沙发上看一场电影。除了工作和睡觉,大多时间他都和傅时安形影不离。
两个人虽然刚开始恋爱,却有一种相处多年老夫老妻的感觉,只是有时候嵇明雨也会觉得哪里差了那么点意思。
朝暮里的首次开盘销量还不错,营销部便打算赶在双十一购房节二次开盘,嵇明雨又有的忙了。在家还捧着笔记本电脑修改审阅开盘方案,右下角微信不断闪烁的消息提醒,他点开扫了一眼。
许勉的婚期已经定了下来,正在艾特他们询问是否能够到场参加订婚宴。
【周晓月:我去不了。要工作。】
【绵羊仔:行吧。@太阳雨@傅时安你俩有空吧。】
嵇明雨点开日历瞧了一眼,订婚宴在十一月初的周末,应该能抽出时间,他也就回了个可以。
【绵羊仔:ok,兄弟靠谱。】
【绵羊仔:傅时安人呢?】
【太阳雨:洗澡呢,一会洗完我问问他。】
【周晓月:啧啧啧】
【周晓月:同居就是方便呐。】
【太阳雨:……】
嵇明雨眉梢一挑,总觉得周晓月这货话里有话,老阴阳人了。
【太阳雨:@周晓月你不是双休,周六你有什么工作?】
【周晓月:嗐,月底要去魔都出差。】
【绵羊仔:行吧,那婚礼总有时间吧。】
【莫云:@周晓月你不是说去临市?】
【莫云:躲我?】
【绵羊仔:?】
【绵羊仔:你俩什么情况?玩躲猫猫呢。】
莫云冒头之后周晓月就不吱声了,嵇明雨想到他俩的事儿就乐,贱兮兮地发了一句
【太阳雨: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太阳雨:从了他吧。】
【绵羊仔:?????】
许勉满脑门问号,嵇明雨一句‘你是问号精么’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周晓月的语音电话打了过来,手机在茶几地另一侧,嵇明雨懒得动,索性就直接在电脑上点了接听。
“你给我闭嘴,你不说话没人给你当哑巴。”笔电喇叭传出地声音气急败坏,“从你个大头鬼,你说的是人话吗。”
嵇明雨:……
“怎么就不是人话了,莫云多好啊,知根知底,长得又帅,虽然没我帅是真的。”嵇明雨一边敲键盘一边不要脸自夸。
周晓月:“你他娘的要不要脸了。”
嵇明雨嘁了一声,看来这事儿的确是让周晓月烦不胜烦难以抉择,说话也失了平时的涵养,虽然这东西周晓月可能压根没有。
他好言好语地劝着,“人家喜欢你那么多年,多不容易。”
电话那边突然没声了,莫云喜欢周晓月好些年这事儿别说周晓月惊讶,嵇明雨也的确是没想到。
他们认识二十多年,三个人相彼此关系亲近,莫云对周晓月诸多照顾嵇明雨压根就没往这上面想,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多年以后才阴差阳错地知晓傅时安对他的感情。
“说得容易,我拿他当朋友,”周晓月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都是朋友突然转变关系,搁你你能接受?”
嵇明雨摸了摸鼻子,心想他还真的就接受了。电话那边的周晓月又说:“对哦,你接受了,问你也是白问。”
嵇明雨:……
“也不知道是谁说不接受不拒绝的吊着人很渣,”嵇明雨嗤笑,讽道:“劝我的时候一套一套,到你自己怎么就又优柔寡断了?”
“我又不是没拒绝,”周晓月长舒一口气儿,无奈道:“不想闹得太僵朋友都没得做。”
肖潇做方案时大概没用心,嵇明雨发现好几处错别字,他一边改,一边随口说:“那你试试呗,喜欢他不就皆大欢喜。”
“哪有那么容易。”周晓月嘟囔。
嵇明雨想吐槽,好歹你俩还是异性,再想他和傅时安还是同性,他最后认清感情之后接受起来不也十分坦然。想到这嵇明雨抬眼看了一眼傅时安的房间方向。
幸好他想明白了,没让傅时安等太久。
“就算在一起,以后呢?万一分开又该怎么相处。”
以后……
嵇明雨没答话,他盯着那扇紧闭的门,默了两秒然后说:“没人能够保证以后,但是至少能把握现在。”
他说完正好那扇门从内打开,傅时安从暖橘色的灯光里走出来,抬眼对上他的视线,无形的线将两人的笑眼链接,嵇明雨看着他笑弯了眼尾。
他要现在,也想要以后。
没想清楚的时候他都产生‘和傅时安过一辈子挺好’的想法,想清楚之后那更得过一辈子才行。
傅时安的发梢还在滴水,见他笑,也跟着勾起嘴角,扬起的眼尾折起好看的弧度,水珠顺着发梢滴落。
“你说屁呢。”
叮咚一声,网络另一边的周晓月作死的折断了那根无形的线。
“你是不是就因为朋友没法拒绝,所以才答应跟他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