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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与傅时安来家里吃饭这事儿,嵇朗行要比明清热情的多。嵇明雨刚一起床就见到嵇朗行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鱼盆旁,正在‘照料’他的那一群鱼儿。
“小安什么时候来?”
“他爱吃什么鱼?”
“草鱼有点太小了,鲤鱼还是鲫鱼,要不黑鱼?刺儿少个头也大。”
刷着牙的嵇明雨思考了一下,好像圆圆什么鱼都吃,要说喜欢吃什么鱼,应该是巴沙鱼,每次吃饭傅时安都点。
但是家里没有。
来家里吃饭这事儿他还没告诉傅时安,拨了电话听到无法接通才想起来昨晚太晚了傅时安没买着手机。
那厢嵇朗行已经决定了,朝着正在阳台练太极的明清喊:“清啊,你说我们做酸菜鱼怎么样,开胃。”
对此明清十分无语,白了他一眼,“你能别叨叨了吗,鱼鱼鱼鱼,一天天就知道鱼鱼鱼鱼。”
嵇明雨:“……”
嵇明雨忍俊不禁,总感觉她妈马上就要唱出来了。瞅着嵇朗行又要来问他,连忙丢了一句:“我先问问他来不来。”
虽然明清那关已经过了,他妈也说过会找个时间先去和他爸好好谈一谈。但看嵇朗行现在这个样子,嵇明雨一时也摸不准这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
要是不知道的话,这也太热情了,总不能是真的单纯‘吃鱼’吧。但这如果是已经知道‘小安’是他‘儿媳妇’,那这也接受的太坦然了吧。
不太像。
事出反常必有妖,嵇明雨决定先观察一下。
昨晚傅时安走之前说是今天买了手机会联系他,他就等着傅时安联系他再提一下吃饭的事儿。
再等到傅时安的消息来之前,嵇明雨先是收到了他表姐许蔚蓝的微信,让他下楼搬水果。
嵇明雨从沙发上起来,问明清:“蔚蓝姐他们今天过来?”
明清楞了一下,倒是嵇朗行开口说:“对,昨晚跟我说他们后天要出国所以今天过来,我忘跟你说了。”
嵇明雨点点头下楼,正好碰上表姐一家三口,还有小嵇明雨两岁的表妹许蔚橙,他表姐抱着宝宝站在一旁,指挥着表姐夫正和许蔚橙将后备箱的两大箱车厘子搬下来。
嵇明雨忙过去从许蔚橙手上接了过来。
“来就来了还带这么东西,不累吗?”嵇明雨笑说。
“累啊,这不喊表哥你下来做苦力。”许蔚橙今天穿的像个日系高中生,完全看不出来已经毕业,正在自主创业做新时代女强人了。
嵇明雨笑笑,搬上手就招呼着他们上楼。
明清已经将自己的一身飘逸太极服换了下来,嗔怪嵇朗行不早说,害她都没准备准备。
许蔚蓝的宝宝今年刚满周岁,还抱在手上,看着十分可爱。但嵇明雨昨天才被幼崽们摧残,今天是无论如何都没有靠近的打算。他从房里摸出一个红包塞了一千块钱,给这小侄子做见面礼了。
一家人坐在客厅聊天吃水果,许蔚橙抱着宝宝轻声逗弄,嵇明雨洗了车厘子放在桌上,嵇朗行忽然问他:“小安怎么说,今天过来吃饭吗?”
嵇明雨眉梢一挑,心说这不合适吧。
果然他爸应该还不知道,这要是知道应该不会在家里有客人的时候还让傅时安过来。
他虽然做好了出柜的打算,但还没有想要广而告之。
嵇明雨正准备开口说他还没问,手机就响了起来,一看熟悉的号码,嵇明雨眼里的笑意就冒了出来。
“手机买了?”
“嗯。”
嵇明雨揶揄道:“可别又给摔了,联系不上你我多着急。”
傅时安说:“昨天那个是我姐的电话,你可以打给她。”
他刚一说完,就听到电话那边隐约传来傅婧拒绝的声音,“可别,我可不想当你俩的传话筒。”
嵇明雨笑了两声,听筒那边传来一阵响动,接着有轻微的风声,傅时安应该走远了一些,远离傅婧这个偷听鬼。
“对了,有个事儿我要跟你说。”嵇明雨也往阳台走了一些。
“嗯,你说。”
阳台上的几尾鱼依旧活蹦乱跳,嵇明雨后退一步躲开溅起的水花,带着警告意味儿的目光落在那几尾鱼上,对着电话的语气却是很温柔,“我爸年前去钓了不少鱼,想说让你来家里吃鱼,你有时间吗?”
傅时安“嗯?”了一声,顿了一会儿才问:“今天吗?”接着又迟疑地说:“我今天应该走不开。”
嵇明雨:“没事,你们什么时候回柏城?”
傅时安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才迟疑着说了一句“还不确定”。
嵇明雨点点头,正好和从厨房出来抓鱼的明清对上视线。明清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然后扯着嗓子朝着客厅喊:“嵇朗行,别叨叨了,赶紧给我出来杀鱼!”
那些鱼大抵是被明清震慑到了,惊慌着蹦跶得更欢,一时水花四溅。嵇明雨拿着手机往旁边多了一点,听见手机那边傅时安的笑声。
他说:“你笑什么,你又吃不着。”
嵇朗行跑出来,搓着手笑呵呵地往明清身边走,瞥见嵇明雨举着电话笑得欢乐随口问:“和谁打电话呢?”
“还能有谁。”明清拿着渔网蹲下身,琢磨该杀哪一条,“小安呗。”
“那你问小安,喊他来吃鱼。”嵇朗行大概是真的很想让傅时安来吃鱼,“这鱼多新鲜呐。”
电话那边的笑声停了下来,嵇明雨嘴角倒是翘了起来,“听见没,爸叫你来吃鱼。”
他这意味不清的‘主语’成功的让电话那边更加静默,明清抬眼睨了他一眼,嵇明雨没看到专注地等着傅时安回答。
过了一会儿傅时安才像没发觉他的言外之意,用跟他商量的语气说:“嗯,我……明天去,可以吗?”
正好他们年假放到初四,傅时安明天过来吃饭,后天他们可以一块回泽芜。
嵇明雨跟明清说了一下,嵇朗行点点头,还有点可惜怎么今天不来,嵇明雨只好解释说是傅时安太奶奶今天过寿。
虽然没再说什么,但是嵇明雨还是觉得嵇朗行今天殷勤得过头了,等到中午上桌吃饭的时候,嵇明雨才明白过来嵇朗行打的什么主意。
逢年过节家长里短就那么几件事,孩子上学就唠嗑唠嗑孩子学习上的事儿;孩子大了就该关心关心孩子们成家的事儿,家长里短聊天聊地,嵇明雨有了对象逃过一劫,这话头就落在了至今单身的许蔚橙头上,表姐玩笑说让嵇明雨给许蔚橙介绍个帅哥。
嵇明雨还没说什么,嵇朗行倒是忽然开口,就好像他一直等着这茬。
“还真有合适的,明雨他大学同学,现在跟明雨一块在泽芜工作……”
嵇明雨越听越不对劲儿,当即心头一凛,感情他爸是被他妈传染上做媒瘾了吗?主意还打到了他‘儿媳妇儿’的头上。
“爸!”嵇明雨无奈喊了一声。
这可不行!
许蔚蓝倒是目露兴趣,明清在听到‘跟明雨一块在泽芜工作’脸色就变得古怪,瞪了一眼嵇朗行,但嵇朗行全然不觉,还问嵇明雨,“小安还没谈女朋友吧……哎,你踢我做什么?”
“你怎么这么操心呢,橙橙才多大,也不着急。”明清说完又踢了他一脚。
这番言论获得许蔚橙的大声支持,连忙附和:“对对对,我还不着急。”
嵇朗行也是一时兴起,看见自己老婆脸色不对,正好许蔚橙也没兴趣就不再说什么了。
嵇明雨松了口气儿顿时又觉得郁闷,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只是没想到嵇朗行也被同化生出做媒婆的想法,嵇明雨只盼着他爹也能被他妈的‘开明’同化。
他看着对面正在吃饭的明清,露了个可怜兮兮的求救表情,明清无奈地朝他闭了闭眼睛,嵇明雨放松了一些。
果然世上只有妈妈好。
表姐一家留下来吃了晚饭,离开之后已经接近九点多。
明清和嵇朗行洗漱完回了房间,嵇明雨给傅时安打完电话才去洗漱。他知道多半是明清去替他出柜去了。
不知道明清是怎么跟嵇朗行说的,嵇明雨洗完澡出来之后就看到嵇朗行面露深沉地坐在客厅,看见他出来,眉梢非常剧烈地抖了一下,像是迅速压下了什么。
嵇明雨捏着毛巾不快也不慢地走了过去,然后在沙发上坐下,“爸。”
嵇朗行没应声,半晌才纡尊降贵地瞥了他一眼,嵇明雨刚想说什么嵇朗行就冷哼一声然后起身走回了房间。
嵇明雨:“……”
也不怪他不敢当面和嵇朗行说,因为这世上除了他妈就没人能摸得准嵇朗行在想什么。
嵇明雨犹豫了两秒还是跟了上去,刚走到他爸妈门口就听到嵇朗行语气不善地问:“弄这么多钱在床上做什么,脏不脏。”
“明天小安来,”明清在房里念叨,“以明雨男朋友的身份来,不是什么同学朋友,当然要准备个大红包。”
嵇明雨的脚步当时就顿住,房门漏出的一小片光亮像在他心上划开了一道口子,不疼但特别难受。
“哼,”嵇朗行不服地声音接着响起:“这么大的事儿,临到头一晚才告诉我,怎么你们就不怕我接受不了?”
“别装了,”明清淡定接话:“你们单位不就有这么一对,上回不还说他俩多难,你多难受多心疼,怎么,别人你都能心疼难受,自己儿子反倒不心疼了?”
“你……”你什么他没说下去,好几秒才重重地叹了口气儿。
嵇明雨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儿,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儿,就又听到嵇朗行无奈又嫌弃的声音,“你这钱都不新,昨天不是刚取了一万新钞,就拿那些呗。”
后面的话嵇明雨没在听,逃似的回了房间。关上房门才发现自己眼睑湿润,心里纷乱的开心、愉悦与感动好像终于找到了出口,沉默无声的喧嚣着,庆幸着,令他不受控地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