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调*戏于她和崔氏,让她夜里睡觉都要揣着把匕首不敢睡死的那几个人就这么掉进冰窟窿里死掉了。
当然是没有人怀疑到她头上的,她一个女孩子,怎么样也是没有可能将那几个男人给推到冰冷刺骨的河水中。不过外头到底还是热闹了几日,女人的嘶嚎声坐在屋里都听的清楚,李桓专门来陪她。
“怎么看起来,你还是不高兴?”在灶台前,两个人坐成一排,灶里的火光将两人的脸照得通红。李桓的眼眸被火光蒙上一层光亮,“他们死了,你正好可以清净一下。舅母也可以睡个好觉了。”
“阿惠儿,”贺霖抬头看他,她虽然很烦那几个人,有时候被逼急了,真的心里会想要不然一刀捅死他们算了的想法。但到底只是心里想想,也没有那个胆量去捅人,她是亲眼瞧着那几个人怎么在冰水里惨叫呼救,现在甚至还能回想起溺水之人在水中扑腾呼救的水声。
到底是人命。
“这会命值不了几个大钱。”李桓从她面上看出她心中所想说道。“你看,我的命也不是值不了多少么?”
“好了,”贺霖有些烦躁的转过身去,过了一会她回过头来看着他,“以后别说甚么自己的命不值钱,你的命重要的很,不是值钱不值钱的事情。”
“你真的这么想?”李桓回看过去。
“这世上也就一个你,一个阿惠儿。独一无二。所以以后别说这种痴话。”太过肉麻的安慰话语她是说不出来,她低下头来,胡乱向火堆里送了一些柴火。
李桓看着她的侧脸,嘴角露出些笑容来,“等开春了,家家就要生了,到时候你要到我家里去。”
以前贺霖也不是没动过干脆两家人住在一块,大家彼此都好有个照应的想法,但是现实总是问题多多。先不说崔氏和贺昭看起来和和气气,里面谁也不知道到底如何。照着她看,崔氏和贺昭的关系八层悬得很,最迫切的问题是,房屋不够用。
因此想的再好,也只能拉倒。
“姊姊,阿兄!”两人正说着话,门口那里传来小孩子的声音。
贺霖抬头一看,瞧着次奴跑了进来和他们挤在一起。
“你怎么不在屋里头呆着,这里烟火气重,小心熏着你!”她和李桓年纪比较大,身体也好。小孩子娇嫩嫩的,被烟熏着到时候有个什么小毛病,这会缺医少药的,小毛病都能拖成要命的大病。
“家家叫我学字,可是我都学不会……家家打我了……”次奴在贺霖身边扭来扭去,还把红通通的手心伸出来给她看,泪花闪闪的。
三四岁的孩子,不管男女都爱吵闹。要按下来专心的学字的确是有些困难,男孩子前期也是不太开窍的,爱调皮。
贺霖那会学写字的时候,不过就是把简繁体进行联系辨认,自然是学的非常快,但孩童来学,到底又有不一样。
“姊姊,我不想学……”次奴才说,头上就挨了贺霖一个指头。
“次奴,你知道外头多少人是不识字的么?”李桓笑道,“有学就要学。”
贺霖才不想自己家里除了崔氏之外,个个都是文盲。不识字难道很光荣不成?要知道在这会认得字,在别人眼里整个人的档次都不一样了。
“好好学,不准调皮,回头姊姊再教你。”贺霖说道,她一向很宠弟弟,但是在这件事情上面没有回转的余地。小孩子不懂得什么对他好,顺着心意觉得怎么好怎么来。她要是任由这么去发展,那简直就是害人了。
李桓看着贺霖身边的小男孩露出要哭一样的神情,微笑着伸手去摸了摸他的头。
次奴哽咽着朝贺霖那边缩了缩。
几个月后,并州还是迎接来了春日,这里不比南方,三月就已经比较暖和了,到了四月才有些万物复苏的苗头。
贺昭的肚子也是在四月初发动的,贺霖自然当仁不让的要去帮忙。
帮忙接生的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因为人手不够用,贺霖也得频繁在产房内外走动。
贺昭嘴里咬着一根树枝,疼的满头大汗。
贺霖瞧着自己姑姑身下那些淌出来的血差点就没晕过去,伸手猛掐了一把大腿,才让自己镇定下来。
“家家如何了?”她出来倒掉一盆血水,到厨房里继续舀热水,听到李桓这么问道。
“还没有生出来。听老阿婆说,可能要生要到夜里了。”贺霖说道。
她两辈子都没有生过孩子,也没打听过这方面的事情,崔氏生产的时候,有镇上的人帮忙,没她多少的事。
“上回生佛狸的时候,明明很快的……”李桓压低声音,似有不解。
“痴儿!”贺霖腾出一只手来在他头上重重敲了一下,“妇人生产哪里有甚么可以遵循的规律!”
在李桓头上敲了一记,她没好好气的瞪他一眼,收拾一下,端起沉重的木盆就往产房里走。
“疼的时候就使劲儿!”刚进屋,就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道。
贺霖顾不得换气,连忙提着水盆就往产妇那里走。
“好了好了,开了开了!看见头了!”接生的老妇人突然喊道。
贺霖听到这一句转过头一看,因为离的比较近,看得也比较清楚,当看到那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她胃里一阵翻山倒海,差点没将肚子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胎儿整个从产道滑出,稚嫩的哭声响亮的很。
“哦,是个女孩,剪刀呢?”老妇人看向贺霖。
贺霖马上反应过来,将在开水里煮过的剪子递给老妇人。剪断脐带,温水贺霖已经准备好了,将身上还带着血迹和白色分泌物的婴孩轻轻放入水中洗浴。
洗完擦干,厚厚的襁褓包上。
贺霖抱着小婴儿犹自有些手脚发颤的时候,回头看见接生婆将手伸入到贺昭体内抓出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出来。
她脚下立即一个不稳。
这年头生孩子实在是太考察心里素质了。
忙完之后,接生婆看着产妇没有异样,将沾满血的手清洗干净,将她的报酬,两只雪白的兔子提起打个招呼便走了。
贺霖将贺昭安顿好,带血的褥子被子卷起来换上干净的。
房内收拾干净,她让李桓带着佛狸进来瞧一瞧新生的女婴。
贺昭靠在那里,衣服敞开着为新生女儿哺乳。
“家家。”李桓带着弟弟看着母亲,襁褓里的婴儿脸还是红红的皱皱的,瞧着也不怎么好看。
这个冬天不管是贺霖家,就是李桓这里过的也不怎么好。
贺昭抱着怀里这个小的,想着家里的口又多了一张,可是丈夫什么时候回来将钱米等物带回还不知道。
生产过后的产妇很脆弱,贺昭甚至有些忍不住要掉眼泪。
“这可怎么办呢?你兄兄也不知道甚么时候才能回来,家里又多了一张口要吃,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活的下去。”
贺霖见状才要劝,结果佛狸在李桓身边突然嚷了一声“得活!”
这声让一屋子的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佛狸刚刚说甚么?”李桓低下腰,将弟弟抱起来问道。
“刚刚他说‘得活’,”贺霖笑起来,“听说孩子的眼睛最是干净,说的话也非常的灵验。阿姑,”她笑着看向贺昭,“好兆头呢。”
不管这孩子说什么了,反正她都要往好的方向想,要不然这日子还过得下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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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诨坐在帐子里看了看正在擦拭环首刀的贺内干一眼。
“我说,乌头,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贺内干擦拭着手里的刀,抬眼看向李诨,几人在这里也快一年了,这一年里几个人都没有回去过,家里头过得怎么样,也完全不知道。
而在步六孤荣这里,想要博得出头的机会,可不是靠着出众的姿容就能办到的。
“那里,你真的有办法么?”贺内干放下手里的倒问道。
那里指的就是步六孤荣,他们这群人怎么可能甘心就在军中做一个打打杀杀的活计,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自然是要看着更好的了。
李诨和人混熟打交道的本领那是一等一的,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就和军中好几个人混个透熟,还能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我已经拖了人,就看那位愿不愿意试一试我了。”李诨解下横在腰后的环首刀放在一旁。
“真要试试你,你有把握么?”贺内干看着李诨,湛蓝色的眼里带着些许疑惑。
“我连那位的马喜欢吃甚么我都摸清楚了。”李诨说道,“你家阿崔说,这圣人有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将他的心思摸个底儿,应该胜算要大些。”
“好端端的说我家的作甚么。”贺内干想了想,也想不起来崔氏是不是真的曾经说过那句话了。不过这种活,这群人里到底还是李诨更擅长此道,贺内干自认不过一个草原莽夫,就不跟着凑热闹了,他擅长的不在这里,叫他去战场上冲锋陷阵还成,去和这些人费脑筋当真是用错了地方。
“乌头。”帐子进来一个人,“将军让你前去。”
贺内干和李诨相视一笑,李诨叉手抱拳,跟着来人走了出去。
到了一处大帐前,却没有见到步六孤荣本人。
只见着一名亲兵牵着一匹马走到李诨面前,“将军有令,让你洗马!”
李诨面上不见有任何的不满,他恭谨抱拳,而后接过亲兵手中的马缰,带到河边去。
河水潺潺,李诨袴卷起,给马清洗起身体来。
那马是出了名的性子烈,有人要触摸它就嘶鸣不已抬起前蹄,让一众人伤透了脑筋。原本守在一旁准备看李诨被烈马踢到河里的人,见着那马在他手下老实的不得了,一个个惊讶的长大了嘴。
待到清洗完毕,李诨整理了一下仪容牵着马去见步六孤容。
大帐外,引见他的刘贵向他使了个眼色。
进了大帐,主位上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男人有些许羯人的血统,白肤高鼻,容貌俊美。
“听说,你将那匹马驯服了?”男人将身体靠在身后的那弯凭几上,神情颇有些意味。
“回将军,是。”李诨抱拳道。
“我不信,”说着,步六孤荣起身,“我亲自去看看,若是有半点虚假……”他看着面前的李诨唇边露出一笑。
李诨面上没有半点惧怕,他退避到一边。
步六孤荣到了马厩,看着那匹方才给李诨的烈马。
“给它上马套。”他看着那匹不驯的马,让李诨上前。
李诨领命,给那匹马将马套等物戴上。平日里,那匹马不喜人靠近,来人就要扬起蹄子躁动不安。
没想到李诨上前,摸了摸它的鬃毛,给了一把豆子。那马安静的很,也很温顺的让他将马套戴上。
步六孤荣望见颇为惊讶。
而李诨顶着面前那个男人惊讶的眼神抱拳道,“御恶人亦如同此马!”声量不高却掷地有声。
步六孤荣点了点头,“你随我来。”